“诗词的女儿,风雅的先生”,这是2020年感动中国年度人物给予叶嘉莹先生的颁奖词
。
1924年正是军阀混战直奉之战的那一年,6月的第一天,一个小名为“小荷子”的姑娘在
北京出生。
小荷子生来较真,任何事情一定要讲出道理来。一次,没有由来的,祖父让她认错道歉
。小荷子不肯,还质问祖父“你给我讲讲理,我哪儿错了?”
可是祖父非但不听,还扬言要打她。小荷子的母亲看不下去了,为了跟祖父怄气,就打
了小荷子的脸。她说:“打在身上你祖父也看不见,还不如打在脸上。”
小荷子的脸肿得老高,可即便这样,她也一声没吭。祖父看见她这个样子,才明白这丫
头的倔是刻在骨子里的。
小荷子便是叶嘉莹先生的小名,她的这种较真劲贯穿了她的一生。
飘零的前半生
从北京到台湾,又从台湾到加拿大。叶嘉莹先生的前半生似乎都是在漂泊中度过。
17岁丧母,父亲则在早年因“七七事变”与家中断绝联系,叶嘉莹与两个弟弟一起生活
在伯父伯母家里。寄人篱下的生活无论再怎么精致靓丽,都会给人一种精神上的孤独感
。
同时,和孤独一样令人感到无力还有思乡之情。
1948年,叶嘉莹先生和新婚丈夫一起移居台湾。
在台湾,没有熟悉的家乡风味,没有粗犷的北方口音,所有的一切都在向她强调,这里
是台湾,不是北平。
每当午夜梦回,面对那处承载了她无数童年记忆的四合院,她都只能像木头人一样与门
前的两头石狮子相对,久久不能动弹。在梦里,妈妈也时常来“看望”她,可惜她却无
法触摸那熟悉的脸。
归来仍是少年
上天似乎总是喜欢跟叶嘉莹先生开玩笑。1976年,不幸再次降临在了她的身上。大女儿
和女婿因车祸意外离世,当时54岁的叶嘉莹先生刚离开他们家不久。
“要是我再多停留几天,可能就不会这样吧。”叶嘉莹先生心想。可人生不能重来,
料理完女儿女婿的后事之后,叶先生日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以泪洗面,怀着悲痛的心
情写了十几首思念女儿的诗歌。
叶先生花了大半辈子漂泊苦心维系的家庭,在一瞬间轰然崩塌。她忽然明白,也许把一
切赌注都压在这个小家、小我上面,本就不是人生的终极追求。
人生的别离,除了死生无法相见,还有故土无法相还。于是第二年,叶嘉莹先生就回国
了。阔别已久的故乡,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四合院还是那样大气,讲台下的面孔还
是那样年轻。
“莫疑此景还如梦,今夕真知返故乡。”叶嘉莹先生也由此开始了她的讲学生涯。
穿裙子的“士”
从21岁开始任教直到今天,可以说叶先生大半辈子都是在讲台上度过的。讲台上的她,
无论是26岁还是62岁,都是一如既往的精神抖擞、条理清晰。
她一站上讲台,似乎就能看见当年那个被唤作“小荷子”的姑娘在用认真的神情跟祖父
讲理,她的“倔”淋漓尽致的体现在讲台上、研究中、生活里。
虽然流离多年,叶先生却始终坚守着对中国文化的自修,也始终没有离开,她所热爱的
古诗词半步。
吟诵,这个还没有太多人研究的诗歌赏析领域,她就更要较真。为什么这样读,到底该
怎样读,每一个疑惑在她眼中都是不可多得的研究对象,对诗歌如此喜爱的她,又怎么
会甘心放弃研究呢。
叶嘉莹先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在她离世之前,能把吟诵这个中国传统上最宝贵的一部分留
下来。因为吟诵是声音上的传承,并不能完全用纸笔所描绘,她也想将真正的吟诵留下
来给爱好诗歌的朋友们。
她就像是一个穿裙子的“士”——莫知其然而然,莫知其为而为。
从前慢,一生只够做一件事
在南开大学迦陵学舍的墙壁上,有一首叶嘉莹写就的词,是她对于自己人生的诗情描绘
:“
一世多艰,寸心如水,也曾局囿深杯里。炎天流火劫烧余,渺姑初识真仙子。谷内青松
,苍然若此。历尽冰霜偏未死。一朝鲲化欲鹏飞,天风吹动狂波起。”
她这一生,只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将中华诗词的韵律之美展现在人们面前。
她的家庭其实是不幸的。24岁时通过他人介绍认识了现在的丈夫,两人并未相处多久就
因长辈之命而草草结婚。后来丈夫入狱,她也因此受到牵连,带着当时未成年的大女儿
在狱中度过了一段艰难岁月。
丈夫出狱之后性情也开始变得暴躁,不仅对家庭事务不管不顾,就连家里的经济都是叶
嘉莹先生一个人独自承担,偶尔还会遭到丈夫家暴。被采访时她直言这一辈子从未体会
过爱情,但是却因为家庭颠沛流离了半生。
她也曾想到过自杀,可是一旦离开了这个世界,那些先人们呕心沥血创造成的美丽诗歌
,该由谁来研究它们的吟诵呢。而她自己也再无法体验到诗歌所带来的片刻的欢愉。
于是,为了女儿,为了诗歌,叶嘉莹先生选择了努力生活。她不顾一切的研究诗词,不
辞辛劳地开办各地的讲座,只为有朝一日,让中国青年像她一样奋不顾身地热爱诗词,
让世界人民像欣赏所有著名的画作一样欣赏中国诗词。
在她95岁的时候,为支持中国传统文化的研究,叶嘉莹先生又向南开教育基金会捐赠了
1711万元。截止至2019年,叶嘉莹先生累计向这一机构捐款达3568万元。
君子忧道不忧贫,君子谋道不谋食。
虽然“一世多艰”,叶先生却以无生的彻悟,来做有生的事业,致力于传统文化的推广
,以及诗词的传承。
从事诗词教育70余载,从海峡两岸,到大洋东西,遍及先生的脚步。
从靓丽的少女变成白发的先生。九十载光阴弹指过,未应磨染是初心。
听过叶先生课程的人都能看出来,先生对于诗词的热爱是刻在骨子里的。仅凭先生九十
余岁高龄时举办讲座,仍拒绝座椅,坚持全程站立,就足以令人钦佩。
若有诗词藏于心,岁月从不败美人。九十七岁高龄仍守着一方书斋,站在三尺讲台上的
叶先生当得起一句“女性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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