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确凿证据给吴石定罪,仅仅需要一颗足够大的脑袋
要说证据,那缺的根本不是一环,是整条龙骨都给你抽了。
1950年6月,台北的军法处把吴石推到马场町,可你翻开那卷宗,从头到尾都找不到一个能闭合的圈,朱枫那张通行证,蔡孝乾那些颠三倒四的供词,还有那封神神秘秘的电报,就像三根断了的绳子,各晃各的,但就是没人能把它们真正拴死在吴石身上。
那张通行证,浅蓝色的油光纸,正面盖着“东南军政长官公署”的钢印,背面是钢笔写的字,“特准朱枫搭乘军用机”,落款是“吴石”,军法局在法庭上念得那叫一个抑扬顿挫,可偏偏跳过了最要命的时间差,朱枫坐飞机是2月4号傍晚,吴石在1月9号就已经被停了职,他那颗印章,早就让保密局给封在广州街的仓库里了,仓单编号还是“保三〇一”。
法官问那个管仓库的,“有没有可能被人偷着用”,那人回答说,“日夜都有人站岗,钥匙还是两个人分开拿的”,这句话当场就记下来了,可转头又给抽走了,卷宗里就剩下一页空白,盖着个骑缝章,就像被人拔了牙,又强行把嘴给缝上一样。
朱枫自己,也根本没把火往吴石身上引。
她在舟山被抓,第一次审讯就说了,那张通行证是“聂曦转交给我的”,她压根就没见过吴石亲手签过什么字,字迹鉴定拖到开庭前三天才出结果,结论就五个字,“疑似吴石笔迹”,法官当庭就把那个“疑似”给涂了,改成了“确系”,用的还是同一支墨水笔,就在同一页纸上,那墨水痕迹到现在还在“国史馆”的复印件里发着黑光,更怪的是,朱枫是2月4号离开台湾的,蔡孝乾是2月18号才第一次供出“吴石”这个名字,这时间顺序完全是反的,可军珐局就用了“继续侦查”四个字,轻飘飘地就给抹平了。
蔡孝乾的口供,那更像是一堆被撕碎了又随便拼起来的破纸片。
1月29号晚上,他因为在一张十块钱台币背面写电话号码被抓了,竹签子往指甲缝里一钉,他就吐出了朱枫,可没提吴石,到了2月6号,审讯笔录里突然就冒出来一句“吴次长提供情报”,可就在同一页纸的下边,审讯员用铅笔备注了一行小字,“(嫌犯神情恍惚,多次请求喝水)”,2月18号,他又写了个《补充说明》,说“从来没跟吴石见过面,只是听朱枫提过”,这份补充说明被从主卷里抽了出来,十年后孟捷慕在“国史馆”最底层才翻到,上面盖着个红色的“作废”章,可军珐局对外公布的,还是2月6号那份“清醒”的笔录。
真正把吴石锁进死牢的,是一封连署名都没有的电报。
2月27号凌晨,保密局截到一封从上海发来的电报,呼号是“VVVIP”,就二十八个字,“枫已落,海未静,盼即清扫庭院”,译电员一开始登记的是“可疑商电”,直到3月5号,蔡孝乾老婆的妹妹马文娟,拿着吴石签发的出境证在基隆被扣下,证件里夹着一张手抄的纸,上面有同样的呼号,毛人凤这才拍板,“庭院就是参谋本部,清扫就是曝动”,可那封电报的原始底片,在送到军法局的路上“丢了”,只剩下一张翻拍的玻璃板,板子上面有道裂纹,正好划过那个“即”字,把“即清扫”切成了“X清扫”,吴石要求去对一下参谋本部的收发文簿,法官用“国防机密”给拒了,于是,这块断了的胶片就成了唯一的“主要工具”,写进了死刑判决书的第一页。
人证也都是各说各的,没一个能对上,副官聂曦开庭前被关了七天“黑房”,一上庭就改了口,说“亲眼看见吴石把一个红色的蜡丸交给了朱枫”,律师问他那蜡丸多大,多重,在哪儿给的,聂曦支支吾吾地说,“是晚上,没开灯”,那个叫王正均的译电员更离谱,说“将军每天晚上十一点零五分发报,我帮他按电键”,律师提醒他,“BC-610那玩意儿重三十公斤,你怎么搬上三楼的”,王正均一下就愣住了,可法官却把他的沉默,记录成了“默认事实”,司机林志森最惨,他只肯承认“车里放过苹果”,结果被判了十五年,出狱的时候头发全白了,他说,“我多希望那苹果是真的”。
6月10号宣判,吴石听完死刑的主文,就问了一句,“证据的副本能不能寄给我的家人”,法官当庭就拒绝了,他连夜写了封陈情信,“石自黄埔从教,抗战历淞沪、长沙、桂柳诸役,右腿弹创犹在,今以疑似字迹、断片电报、矛盾人证定谳,恐塞后人忠贞之路”,字写得工工整整,一个涂改的地方都没有,可这封信被钉进了卷宗,直到2000年才解密,行刑前一天晚上,他把自己的棉背心撕成布条,编了个小袋子,里面装了三粒生米,还有一张1938年长沙大火的照片,照片背面写着“与石同葬”,10月6号枪响的时候,他的右手还紧紧攥着那个布袋,米粒漏了出来,掉进了台北湿漉漉的土里,就像一场还没来得及发芽的春耕。
那些证据链上的裂缝,其实法官比谁都清楚。
审判长车润丰晚年在他那本回忆录里写,“吴石案是我这辈子钉得最硬的一颗铁钉,钉得很稳,但它永远都会生锈”,一句话,就把那三根断绳子上的锈迹全都给盖住了,真正的问题从来就不是什么通行证或者口供,而是那个时代,需要一个足够大的脑袋,去堵住那个正在溃败的堤口,吴石刚好就站在那个缺口最显眼的地方,于是,那些裂缝,就成了勒死他的绞索
参考文献
国史馆:《吴石叛乱案审判卷宗》,档案号12800050037002021,2000年解密
车润丰:《军法官回忆录》,台北:传记文学出版社,1987年
孟捷慕(Jay Taylor):《中囯内战与抬弯危机》,哈佛大学出版社,2009年
※ 修改:·lvarez 于 Oct 14 13:08:33 2025 修改本文·[FROM: 58.246.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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