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小老板曾经还是蛮时髦的一件事。所谓小老板,就是自己做一个小生意,生意不大,可能只是服务邻里,但是自由,收入也比上班的要好。在下岗潮之后,更成了4050人员的主要再就业途径之一。
我伯父也做过小老板,从80年代就开始了。创业的资金来自爷爷的积蓄,以及弟弟妹妹们的七拼八凑。我小时候,他已经拥有一个“**批发部”,开在当时的城乡结合部,现在的新兴市区。主要做本地人的生意,左边隔壁就是一家吃面的,右边隔壁冬天卖羊肉,夏天时候卖熟食。如果现在还在,估计夏天改卖小龙虾了。我记得大伯的铺面,更记得这两边的饮食店。
他:
大伯聪明,数学好,象棋围棋也都很好。但是小学毕业时候就发现有一只耳朵听不见,因了他先天的不足,爷爷一直对他有歉疚,所以他不用承担作为长子的任何责任,生了孩子也是老人照顾的多。比如他的孩子一直到高中都是爷爷供的,大学时候主要来自爷爷和我爸。所以大伯是没有也不需要计划的。
他的婚姻:
一个耳朵听不见,也不是身残志坚人士,找对象自然没那么容易。爷爷一个远房堂姑嫁在山里,有一孙女年龄和伯父相仿,曾祖母作主,两人成了亲。当时我爷爷是很不同意的。伯母强势,人也不算良善,没什么文化,场面上过得去,有短视的精明,和伯父其实天造地设。去年伯父生病住院,在医院见到伯母,忽然觉得她这辈子,实际是带着伯父过日子,心里生出无限感慨。难怪后来爷爷总是对她特别好,比起我们家,伯母是难一些,虽然我母对此忿忿,认为自己是黄牛,伯母鲜少付出。但是在我看来,十八岁的妙龄女子,就这样定下此后余生,总还是有付出。
生意:
我们很小的时候,超市还不多,伯父的生意很火,他比较实诚,周围的农民刚刚有了点小钱,开始消费少许。那时候长江上的桥很少,他们包车从苏北拉酒过来,酒缸很大很大,里面是粮食酒。那时候买酒的胡子有点白的老头,如今如果建在,应该有90岁了吧。老头们在店里摆一盘棋,临走时候称点瓜子,打点酒,带条烟,买点零食。这一天常常还下着小雨,无法出工。到了年尾,大家置办年货,总爱带着一个很大的塑料桶,一买就是十几斤白酒。总还是记得伯父从酒缸里捞出来一点酒,倒进一个杯子里,划一根火柴扔进去,火焰照着他自信的脸庞。老头们都说大伯家的烟也是正宗的,那时候很多抽徐州的红杉树,柜子里还有南京苏烟红塔山玉溪利群大红鹰,可能因为刚识字,我对品牌尤其敏感。时至今日,我还是对衣服鞋子的品牌很敏感。
主妇们也不少,买油盐酱醋的多,常常还带着孙儿。伯父总是喜欢小孩子的,包括那时候还很小的我和我弟弟。我们都喜欢去店里,母亲也不反对。
伯父还是想开拓的,家里弄了点油,我记不清是拿什么容器装的多少号汽油,只记得有司机加油之后买了一箱饮料,扔给我一瓶。当时觉得司机好有钱。
后来:
后来超市就多了,他们的进货量大,货源多样,店里渐渐就冷清下来,雨天人还是不少,不做工的老头喜欢和伯父下棋。
客人少了之后,伯父就不再对生意上心,开始琢磨乡镇企业。那个村有个预制场,主要生产楼板水泥砖,伯父承包了下来。村里的书记和我爸很早就认识,收了伯父很高的承包费,和我爸就闹掰了。伯父不善管理,但是价格好说,于是得罪了工人,工厂成本和收益不成比例。总体算下来是亏空的。
而这边,小店伯母看管的多。一年夏天,我和弟弟照例去玩耍,已经有点数学基础的我,发现伯母那天生意要亏死。大致就是人家买了五块钱一瓶的酒,三块钱一包的烟,给了伯母50块钱,伯母找了人家48块这种。
后来有熟人和我爸说,伯母卖的价格总是比伯父高,他们见着伯父在家才去。
再后来:
我们长大了,伯父两处生意都继续不下去,在郊区的大学附近卖盒饭,去浙江卖水果。
再然后大伯的儿子上了大学,伯母陆陆续续做一些家政相关的事情,做的也不错。伯父在小区做保安,基本上可以供养自己。我的爷爷父母姑姑们都尽己所能接济他们。
后来哥哥工作不错,伯父伯母也60多了,不工作了。
去年伯父生病,瘦了很多,完全就是爷爷当年模样。
这周末,我要去看看伯父。
--
修改:antaplus FROM 101.227.99.*
FROM 101.227.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