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一生只爱英格兰
送走一位远来的朋友,走在火车地下过道的那个晚上,一种被虚无包围着窘境,象一
条冰冷的蛇缠住我的灵魂。天气微热,却感觉走在隆冬的雪里。假装咳嗽,意图用最浅
白的声音驱散四周的空空,泛起的阵阵回声,象不加掩饰的笑。又怎能寄希望于这样一
种懦弱呢?后来坐在汽车上,这样的自嘲。十点差一刻。列车早已驶出这座江南小镇,
此时正轰轰的行在陌生的轨道上,载着一车的希望和喧闹,一节又一节的亮光徒劳划破
四周的黑暗。
可不可以几个字表达?所有关于足球的记忆。坐在回家的汽车上,看着霓虹灯下世
界杯的各种广告,问自己。思维驻留的几秒钟里,有些画面在脑海错次的闪过,紊乱、
模糊、半透明,如的雾霭后的山峦,在一个睡眼惺忪的早晨。一九九零年。对于我,世
界杯的出票日期永远是那个夏天。连续背书后面是拥有者短暂而历史般的笑容。只是,
在他们的签名里,没有我所要的。
终场前普拉特一脚凌空,比利时黯然出局;莱因克尔点球推射,非洲雄师铩羽而归
。在分辨率低的电脑上,你或许还能找到十二年前发黄和褪色的感觉。而当年迈的希尔
顿被年轻的巴乔脚下断球打入空门后,坐在草地上那怅惘而空空的眼神,让年少的我第
一次感受到一种无法言及的压抑。此时巴乔精灵一般的雀跃欢呼,就在横亘在彼得.希尔
顿额头密布的皱纹下,难受。两个时代人物的对话,就这样的悲怆的结束了。长者永远
在岁月的深处忧伤,年轻总是记载着历史的饱满和鲜亮。一个时代最后的句点为什么总
是行旅匆匆,神色惨然?巴乔也会老的,总有一天。嗒嗒的马蹄终要载着久行的游子回
家,那时他还会记着当年希尔顿的眼神么?“天空既愁惨,又美丽,象个大祭坛/你的记
忆照耀我,象神座一样灿烂!”《黄昏和歌》最后一句里,波德莱尔更多的只是无奈,
我想。
公共汽车一站一站的驶过。齐门站台上一个孤单的人影,在洗发水广告前打盹,对
停停靠靠的汽车毫无反应,慵懒而无所适,全部的生命似乎都卷缩在一个初夏的梦里,
象树下等待戈多的流浪汉。戈多是谁?人?还是物质?希望?抑或绝望?过去,现在、
将来永不会出现的那个符号,等待是唯一的宿命。忍不住回头再看看他,在车门关上的
瞬间。转念间,想起的却是另一个遥远的名字——Gascoigne。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一个永远被命运逼仄在处子与成人的空间中挣扎的红脸男孩。如果关于英格兰记忆都凝
结着雪霜,那么你一定会记得这个大男孩的哭泣,象丢失了自己心爱玩具后的彷徨和无
助。这个小孩的眼泪,一方面记录了失去一刻的无尽痛苦,同时也暗寓了英格兰上世纪
90年代的全部悲情。在随后的十年里,这个曾经古老的大帝国无时无刻不流露出失去后
的悲伤。66年的黄金一代,博比摩尔、比利赖特、斯坦莫顿森相继离开人世;94年缺席
世界杯;96年欧锦赛,在狂洋恣肆中先后以4:0,4:2的比分淘汰荷兰、西班牙后,最
终折戟沉沙;98年世界杯,留下一场经典比赛后,再次从人们的眼前消失。。。。
收到朋友发来的短消息,象热风中一丝清凉的呼吸。走在平铺整齐的街道上,五彩
斑斓的瓷砖是这个城市写给大地的情书。无心的翻着昨天的报纸,四周在柔弱聆听。过
程残酷无比,结局却模糊不定,记忆里,只有古罗马竞技场和蒙娜丽莎的微笑代表着足
球永恒的两个命题。西人云:历史是灭掉英雄的人写的。胜利永远只有一个。留给失败
者的,或许只是后人无尽失落的追抚凭吊。在足球的宝典里,曾经有过这么多的胜者和
强者,而自己却只是,或者永远记恋那一袭白衣。哪怕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
。。
想起白马啸西风的结尾:
“可是哈卜拉姆再聪明、再有学问,有一件事却是他不能解答的,因为包罗万有的
「可兰经」上也没有答案;如果你深深爱著的人,却深深的爱上了别人,有甚麽法子?
白马带著她一步步的回到中原。白马已经老了,只能慢慢的走,但终是能回到中原的。
江南有杨柳、桃花,有燕子、金鱼……汉人中有的是英俊勇武的少年,倜傥潇洒的少年
……但这个美丽的姑娘就像古高昌国人那样固执:“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
欢。”
是的,那些都很好很好,可是我偏不喜欢。
一生只爱英格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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