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初开,乾坤肇定,女娲氏炼五色石补天,息四极之倾,平八荒之扰。功成之后,余下一块顽石,高逾丈许,围可数抱,其质非玉非石,泛着淡淡霞光,只因未得补天之用,被弃于青埂峰下。
岁月流转,寒来暑往,不知历经几劫几运。这顽石得青埂峰钟灵毓秀,吸日月精华,纳山川灵气,渐有了知觉。又过万载,石身裂纹渐开,一道清辉自内溢出,凝成人形 —— 却是位丰神俊朗的少年郎,白衣胜雪,眉目间带着几分石之清润、天之浩渺,自名 “赤霞仙子”。
峰下崖边,生有一株绛珠仙草,叶片翠绿欲滴,茎上垂着数颗晶莹露珠,却似有气无力,堪堪维系生机。赤霞仙子初见时,见其孤弱可怜,又感其与己同受天地滋养,便动了恻隐之心。每日清晨,他踏露而来,取青埂峰顶的甘露,细细浇灌仙草;日暮时分,又以自身灵元蕴养其根。他曾为护它避过雷劫,以石身挡在崖边,任凭雷光灼烧肩头;也曾在寒冬腊月,以仙力化暖雾,裹住它纤弱的根茎,怕它冻损分毫。
春去秋来,又是千年。绛珠仙草受其灌溉之恩,得灵气滋养,竟也修出灵性,化为人形。那女子身着素裙,眉目如画,顾盼间带着仙草特有的清逸婉约,自名 “绛珠仙子”。二人朝夕相伴,赤霞仙子讲天地奇闻、洪荒旧事,说那女娲补天的壮阔,讲那昆仑仙山的缥缈;绛珠仙子便坐在他身侧的青石上,指尖轻捻草叶,偶尔插言问些凡尘琐事,或是在他讲到兴头时,摘一朵崖边的流云花,悄悄别在他的发间。青埂峰上,晨有露语,暮有风声,一仙一石(虽已化形,仍存石性),一草一灵,情谊早已越过寻常仙友,藏着彼此未说出口的牵挂。
这日,赤霞仙子立于峰巅,望着云海翻腾,衣袂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抬手抚过肩头,那里曾为护绛珠留下淡淡的雷痕,虽已愈合,却时时提醒着他这份羁绊的深重。良久,他轻叹一声,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怅惘:“绛珠,你看这天地浩渺,仙途漫漫,可我虽得化形,终是补天遗石,未历红尘劫数,道心总有缺憾;你虽修成人身,却因久居仙境,不染尘埃,缺了凡尘的悲欢离合,根基终究难固。”
绛珠仙子闻言,缓步走到他身侧,目光落在他眼底的愁绪上,眸中先是闪过一丝怅然,随即泛起坚定的光。她抬手,指尖轻轻触了触他肩头的旧痕,动作轻柔得似怕惊扰了什么,声音带着仙草特有的清润,却字字恳切:“赤霞,你可知,我初为仙草时,奄奄一息,是你每日踏露而来,以甘露滋养我,以灵元温养我。雷劫那日,你不顾自身安危,以石身护我,雷光灼得你痛哼出声,却仍不肯挪开半步 —— 这份恩情,岂是‘感谢’二字能尽?”
她垂眸,睫毛轻颤,似有晶莹闪动,又抬眼望向他,目光澄澈而炽热:“我修成人形,唯一的心愿,便是与你相守。你说要历红尘劫数,我便随你同去。红尘多苦,我不怕;轮回辗转,我不惧。只是你浇灌我千年,我无以为报,便以一生泪水,还你这千年甘露之情。你哭,我便陪你哭;你痛,我便替你痛。”
赤霞仙子心中一震,望着她眸中毫不掩饰的深情,只觉一股暖流自心底涌起,蔓延至四肢百骸。他抬手,轻轻握住她的指尖,她的指尖微凉,带着草木的清香,让他想起初见时那株柔弱却坚韧的仙草。“绛珠,” 他声音微哑,却无比坚定,“我并非要你还债。与你相伴千年,早已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只是仙途漫漫,若无你同行,即便证得大道,又有何意?”
他握紧她的手,指尖相触处,一缕仙元缠绕而出,交织成结,映着云海霞光:“你愿随我入轮回,我便与你不离不弃。红尘之中,纵有千难万险,纵有世俗阻隔,我必护你周全。待劫满功成,我便带你重回青埂峰,再看晨露暮风,共证仙途,生生世世,再不分离。”
绛珠仙子含泪点头,眼眶泛红,却笑得温婉:“好。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二人相对而立,掌心相贴,仙元紧紧缠绕,将这份约定刻入魂魄深处。随后,赤霞仙子引动轮回之力,两道清魂相携,自青埂峰飘然而下,坠入茫茫红尘。
红尘浊世,繁华如梦。姑苏林家,诞下一女,眉目清绝,却自幼体弱,爱哭多病,取名黛玉;京城荣国府,衔玉而生一男,面容俊朗,性情乖张,取名宝玉。
前世仙缘,今生再续。一场以泪还债、以情渡劫的红楼仙梦,就此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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