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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价值三十万两的一剑
沧海君走得并不安详。
……
原本以为,面对着自己刚刚离开的肉身,小道士不一定忍心下重手破坏。
但是当李楚戟指向上,喝出一声“御剑术”的时候,他的心里霎时就又升起了浓重的危机感。
危危危危危!
他几乎能看见自己头顶接连冒出的血色大字,但是逃脱却又来不及。
万万想不到。
这小道士下的……何止是重手。
李楚在极度愤怒之下……
下的是死手!
看这力度根本就是奔着挫骨杨灰去的!
纯阳剑拖着汹涌的尾焰划破空间,由于空间的狭小与时间的短促,它只在一瞬之间就发出撼世的轰鸣。
沧海君心中大呼。
不。
不对。
不对劲!
我才刚刚复活,并且破而后立,成就了陆地神仙!
再向前追溯,出身贫寒、天赋异禀、艰苦奋斗,归来报仇……简直可以说一声莫欺少年穷。
我这拿的分明都是主角剧本。
怎么就……
才刚卷土重来就又要死了?
莫非。
时代变了?
主角已经不这样了吗……
想到自己这一世,他自诩也是机关算尽、向无遗漏。唯独错的一次,大概就是自己明明已经很努力高估,却还是严重低估了这小道士的实力。
可是……
这小道士究竟是什么来头?
根本算不透啊。
他看见对方出了三分力时,就已经将其当做七分对待,后来对方又出了十分力,他便赶紧将对方当做二十分对待。未曾想,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小道士的背后竟然还藏着几万分的力量!
这还是人呐?
除了说一声“此天亡我”,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好说。
当然,即使有什么也来不及了。
因为留给他的时间本就不多。
午时已到。
价值三十万两的一剑,飞剑临身。
轰——
隆隆隆——
爆鸣只有一声,回音却在群山之间久久不绝,一直传到了神洛城中。
这时节。
朝天阙的魏晋二老,白龙寺的小和尚,再向下乃至段庚等等……
道行稍深一点的人,都感觉到了此间传来的剧烈的波动,隐隐令人心惊。修为越高,感受便越强烈。
……
佛堂之中,小和尚眉头紧蹙。
夭寿咯。
莫非是玄武又杀回来了不成?
可气息又不像。
三天两头闹一个大个儿的,谁能受得了?
在白龙寺修行这数百年,他心里第一次冒出了“要不要搬家”的念头。
但那都是后话了。
当即他还是起身一步踏出,又升到高空一看,就见到那座天禄峰……似乎又少了一半?
昨日被他一掌拍掉部分,此时又少了另外一半,这座山峰现在只剩下狭窄的一道,倒像是成了一根大号的避雷针。
在那残留的峰体上,兀自站着几个人。
没错。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纯阳剑势不可挡地轰击在了承载着沧海君神魂的李楚肉身上。
一剑灭神!
就像是一个古老的问题,世上最强的矛,攻击世上最强的盾。
结果会如何?
虽然剑气统统都轰在人体上,但刹那之间,沧海君的背后透过轰隆隆一阵轩然余波,仅仅是溅射出的伤害,就将他所站立之处背后的山峰统统震得粉碎脱落,引起一阵崩塌!
而两侧的大地也开始龟裂,转眼间就出现了深深的裂痕,接着断裂滚落。
山崩地裂!
浮尘升起,浓烟滚滚,迅速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
远远看去,像是一团雾霾掩住了此间。
……
朝天阙里。
魏老与晋老昨日与黄金州的两妖王一番交战。
虽然不久之后玄武离开,两名妖王就逃窜了,并没有造成什么损失。但是这两个货色几次三番的来铁牢搞事情,还是彻底激怒了朝天阙。
魏老和晋老已然向上峰申请了妖王猎杀令,这不同于普通的通缉令,而是整个河洛王朝针对妖族最有分量的重大悬赏。无论对人族还是妖族,都有效力。今后这两位妖王即使再回到妖族的疆域,也将变得寸步难行。
今日二老正在感慨最近事情良多,终于安稳了下来。
结果就听到了这样一声响。
魏老蹭地站起来,自窗外一眼望穿,沉声道:“又是天禄峰。”
“莫非是又有神兽降临?亦或是大能斗法?”晋老也凝眉看去。
两位老者没有敢贸然过去看,而是以神识探查,隔着烟尘,只探测到一股煌煌的热浪。
仿佛是坠落了一颗太阳。
这时,段庚推门而入。
“方才有人送信过来,是有人又绑架了将离姑娘,要小李道长去天禄峰。”他问道:“现在那边的声响,是否与此有关?”
围巾二老闻言,对视一眼,又齐齐坐下。
“哦,小李道长在那边啊。”
“那没事了。”
“诶?”段庚怔了一下,但转念一想。
“确实。”
……
那刚刚押着卫将离出来的白袍少年跌坐在地,神情凄惶。
在他心中,沧海君一向是被他视若神明的人物。即使遭受一些挫折,依旧不能动摇他对沧海君极度崇拜。
可是刚才那一剑……
不止让他动摇了,都快把他摇晕了……
闹半天,信什么沧海君原来就是图一乐。
小道士才是永远的神!
他惊恐地看着不远处的李楚,这仅仅只是一道元神啊,明明只是一道御剑诀啊。
威力居然如此巨大……
这是符合常理的吗?
待烟尘散去。
那道中剑的身影居然仍旧屹立着。背靠空荡荡的悬崖,仿若一尊亘古的磐石。
没错。
纯阳剑抵在这道身影的胸口,难有寸进!如此近乎天威的凛然一剑,居然连一丝皮肉都没有穿透!
没破防!
白袍少年险些就露出了一丝喜色。
但下一秒,这丝喜悦又戛然而止,连滚带爬地缩了回去。
因为他又发现,站立着的是李楚的肉身,依旧皮肤白皙、帅绝人寰。
但里面的神魂显然是已经死掉了。
是的,虽然肉身如此强大,且能够抵消绝大多数的伤害。但是仅仅是传递到身体中的些许波动,就已经将沧海君的神魂震碎。
白袍少年只觉自己的认知与现实出现了巨大的鸿沟。
在此前的十几年生命里他一直觉得沧海君就算不是人间绝顶,靠智慧与修为结合起来也是世上少有的顶尖大能。
怎么忽然间……
变成了个一碰就碎的废物了?
是哪里不对?
李楚缓步走上前,对着自己空荡荡的肉身,忽然开口道:
“执着是好事,但你有执念却没有是非观。你所有的仇恨,本质上都是出于对当年自己无能的愤怒。”
“会做生意是好事,但并非世上所有事都可以视作生意。总是衡量轻重、等价交换,难免会错过真正重要的东西。”
“你……大错特错了。”
卫将离见他对着自己的肉身这一番言语,又好像是对沧海君说话,有些怯怯地凑上来,问道:“小李道长,那坏人是已经死了吧?”
“是。”李楚颔首。
“那你还对他说什么?”卫将离好奇。
“该说的还是要说的。”李楚道,“只是在他活着的时候讲大道理……”
“不保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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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老人家只是想要个孩子,是谁的重要吗?
嘭!嘭!嘭!
接连三声炮响,炫目的烟花在夜幕下炸开,灿烂无比。灯彩佳话,漫天火雨,仿佛是被神洛城中的欢呼震落的星辰。
今夜,是花都大会的最终夜!
这一年独一无二的花都大会,在冬日盛开的牡丹花中开启,热度也远远胜过以往。
今年的花绸价格直卖到七百两一尺的天价!
在最后揭晓悬念的时刻,长长的花绸在花街上铺成十条道路,姐姐妹妹走花路。
这十条真金白银聚成的花路将属于今年最为耀眼的花魁们。
令人颇有些意外的是,在花绮罗和卫将离这极为热门的两大花魁同时缺席的情况下,马笙兮和袁雅衣这等老牌花魁并没有补上,反倒是尚幽雅和乔圣子这等新一代花魁登上了高位。
而花国状元仍旧是谢师容,她的脚下直接铺出了震撼人心的十里花路!
仅仅她一人所收的花绸就超过千万两!
这恐怖的吸金能力,再度刷新了花都大会的记录,足以载入风月行业的史册。
不过。
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
有人开心走花路,也有人伤心登高处。
“师傅,你站那么高干什么啊?”杜兰客仰着头,高声道:“快下来吧。”
“是啊!”狐女也担忧地喊道:“你不冷吗?天台风多大啊!”
“嗐嗐嗐嗐嗐嗐!嗐嗐嗐嗐嗐嗐嗐嗐嗐!嗐嗐嗐!嗐嗐嗐!”雷龙宝宝也发出一连串长长的呼喊。
“这小家伙也对你说……下来吧!”王龙七翻译道。
今晚德云分观的人结伴牵着龙出去看了走花路,回来以后,就发现李楚不见了。众人出去找了一圈,就在附近一栋高高的阁楼顶上见到了他。
小道士迎风而立,满面沧桑。“你们不用担心我。”他向下面的人说道:“我没事的。”
说完就又向前走了一步。
“诶诶诶!”杜兰客急道:“师傅你别往前走了!哎呀,不要想不开嘛。师傅你还年轻,还有大把的人生。不就是投资赔钱了嘛,区区几十万两……呜呜呜……”
他话没说完,就被王龙七和狐女死死捂住嘴巴,“老杜你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吧!”
果然。
李楚听完他的话,又向前走了两步……
人间。
不值得。
……
折腾了一晚上,第二天清早,苏婉和卫将离就来了。
“听说小李道长昨晚……心情不大好?”苏婉小心地问了一句:“可是因为花都大会的事?”
“不是。”李楚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每个月总有这么几天的。”
“那三十万两……”
李楚又道:“修道之人,钱财不过身外之物。”
“虽然这次幽兰轩遭遇重创,但是小李道长毕竟是在危难之中伸出援手,于情于理,我们也不能让小李道长血本无归。”苏婉又道。
“嗯?”李楚的双手揪住衣角,瞳孔瞬间放大:“还有机会回本?”
“幽兰轩如今内忧外患,实在是难以拿这么多钱来……”苏婉道:“不过若小李道长肯给我们些时间,最晚到明年花都大会之后,我们应该可以将这笔钱款还上。”
“明年啊……”
苏婉见状,又笑道:“现在幽兰轩若是要拿出那么多钱,恐怕是要立即倒闭了。如果小李道长实在不愿意等,就把将离领走吧。”
卫将离的脸色一红。
李楚闻言,稍稍沉吟了片刻,似乎在认真考虑着什么。
半晌之后。
他抬起头,一脸认真道:“我当然可以等,不过得按年利率百分之四计算利息。如果银价出现浮动,那要按河洛均价另外计算。如果到期无法还款,再延期要增加利率,或者以房产抵押。”
“额……”苏婉再度笑了笑,“小李道长考虑的……真多啊。”
……
苏婉她们离开,杜兰客就又回来了。
他来到李楚近前,道:“师傅,你让我考虑的那件事,我想清楚了。”
如今神洛城的事情告一段落,李楚他们也该回转余杭镇了,但杜兰客不同。
他的老家,就住在神洛城,他是这座城里土生土长的人。虽然城池不咋大,但有山有水有树林……
老杜不一定愿意离开。
所以李楚就问他是选择跟他们走,还是留在这里独自支撑德云分观。
杜兰客也属实纠结了一下。
他这一把年纪,背井离乡确实有些抵触。但是他当初放弃南城观主的身份,毅然加入德云观,就是图个李楚。
如今他要是留在这里,那就是成为一座空道观的观主。相当于一次跳槽,唯一的收获是白手起家。
说脑子不沾点什么他自己都很难相信……
“哦?”李楚问道:“考虑的怎么样?”
杜兰客郑重道:“我仔细思考了一下,咱们德云观……虽然可以说是‘合则天下无敌,分则各自为王’。”
“但是我毕竟还只是一个入门不久的小弟子,更想多追随在师傅身边修行,也想回去瞻仰一下师祖的风采。所以我决定……还是随师傅南下。”
“可以。”李楚点点头,对于这个决定表示支持。
杜兰客又笑道:“然后刚才我出去打探了一下,咱们这座宅子现在如果卖的话,价格至少可以比你当初买的时候高两倍。”
“嗯?”
这句话令李楚眼睛又是一亮。
想想倒也正常,因为当初之所以可以低价买到神洛城区的大宅子,是因为这里经年闹鬼。
可是如今那道鬼国裂隙已经史无前例地被鬼国方面单方面填补了……
这样一来,自然就可以恢复正常售价,甚至因为是李楚住过的旧址,有心人是愿意加溢价来买的。
就像是雪中送炭,给李楚寒冷的内心添上了一丝温暖。
这件事,也在他心中再次印证了那个颠扑不破的真理。
世界上真的没有比在大城市买房更加稳妥的事情了,别的投资都有可能赔钱甚至血本无归,可是这件事……绝对没有错。
……
又过了不久,又有一位眉清目秀的姑娘找上门来。
不是别人,竟是那位兰枝姑娘。
她们在悬壶山庄经过一番诊治,身体状态已然恢复了原状,不会再受玄阴之气影响,便各自回了各自的家。
兰枝姑娘回家中与家人团聚过后,得知了家人曾经打上德云分观,可后来还是李楚将自己救下的。
于是她又来德云分观感谢,顺便再会王龙七。
王龙七见了这位他来神洛城以后遇见的“第一位”真爱,也是十分激动,两人喜极而泣,激情相拥,良久方才分开。
他拉着兰枝姑娘来到众人面前,介绍道:“这位就是我常跟你们说的、我心心念念的兰枝,我遇见过最清纯的姑娘。”
李楚微微颔首示意。
他印象很深。
那位与王龙七认识了整整三天半才肯与他过夜的、眼神非常澄澈的、清纯之极的兰枝姑娘。
“哎呀,你当着这么多朋友夸人家,人家会害羞的。”兰枝姑娘脸红红地说道。
杜兰客促狭地笑道:“那七少你应该是不和我们一起回杭州府了吧?”
“当然。”王龙七笑道:“我要留在这里陪兰枝待上一段时间,然后再带她一起回杭州府,去见我的家人。”
“你坏。”兰枝姑娘又捶了他一下,羞涩道:“谁就答应回去与你见家人了?”
王龙七嘿嘿一笑:“你不愿意吗?”
兰枝姑娘扭捏地低下头:“起码你要先见过我的家人,得他们也喜欢你才行,我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人。”
“是喔。”王龙七稍微有些头痛:“你家人都蛮凶的。”
“也不会啦……”兰枝又摇摇他的手臂,“其实我父母长辈对你的印象都还不错,经过上次冤枉你的事以后,他们都愿意接纳你。只是我的两个儿子还没见过你,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喜欢你啦……”
“哈哈,凭本少爷的魅力,区区两个小孩子……”王龙七正准备笑着说些什么,但笑着笑着,忽然一顿。
“等等……”
“两个儿子?”他诧异地转过头:“你没有说你成过亲啊?”
“我的确没有成过亲啊。”兰枝姑娘清纯地眨眨眼,“这和我有两个儿子冲突吗?”
“蛤?”
她的语气是如此自然,就好像是什么司空见惯的事情,倒把王龙七说的有些不自信了。
“哎呀……”兰枝姑娘又摇了摇他的手臂,“他们很可爱的,你不是说你爹娘很想要孩子吗?你直接带回去两个,双倍惊喜诶,他们还不高兴死了。”
王龙七懵了:“可这又不是我的……”
“老人家只是想要个孩子……”
兰枝姑娘再度眨了眨那双无比澄澈的眼睛。
“是谁的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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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重回德云观
王龙七走了,连夜打车走的。
他嫌德云分观的众人收拾行李太慢,自己租了辆四匹马拉的车驾,日行一千、夜行八百,火速奔赴杭州府去了。
而德云分观的众人慢悠悠又收拾了两天,尤其老杜,还要和邻里街坊都打个招呼,说一声哥们儿要南下发财了,这才施施然离开。
道经有云,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其实如果是李楚自己的话,他虽然没试过长途御剑,但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大不了中间歇一歇,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赶回杭州府。
但是还要带着三个累赘,就不成了。
以他那个御剑的强度,等闲人上去坐半个时辰,不太一定能活着下来。
是真的会“升天”。
不过反正离过年也还有些日子,几个人也没着急,缓缓南行,就当游山玩水了。
去的时候还只有李楚和狐女两个,回来的时候就多了一老一少,也颇为奇妙。
等到了余杭镇时,正入腊月。
虽然不似北方那般顶风冒雪,但江南的冬,更别有一番沁骨的寒意。
车行到十里坡,转过德云观的位置,狐女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哇。”
李楚掀开车帘一看,也小惊讶了一下。
十里坡上高高矗立着一座高大的道观,周遭院墙连绵,后院的规模显然也扩大了许多。内外装潢都是新的,看上去金光闪闪,富丽堂皇,真有几分道教名门的气象了。
恍惚间,竟真有些认不出了。
随即李楚心中便平添了几分欣喜,规模大了,人手也多了,道观今后就可以敞开了接客了。
没等几人下车,就打观中迎出了几个人来。
当先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衣袂飘飘,满满的高人风范胡乱溢出来,溢的满山满谷都是。
正是李楚的老恩师,余七安。
老道士后面跟着一位活泼靓丽的小姑娘,白得亮眼,笑似月牙儿。
正是德云观的吉祥物,小锦鲤。
小锦鲤的身后跟着一个相貌淳朴的青年,一脸温暖纯真的笑容。
正是勤劳的打工人,万里飞沙。
可以说,这座崭新的德云观里,有一小半的砖都是他搬过来的。
见到李楚他们回来,余七安轻咳一声,一摆手。
身后人便分成两队。
当然,本来也只有两个。
小锦鲤和沙师弟分开队列,一起鼓掌,“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李楚也露出微笑,“师傅,为何要摆出这番阵仗?”
“既是欢迎你们回家,更是欢迎我们道观的新成员啊。”
余七安朝杜兰客和小肥龙伸了伸手,“欢迎。”
杜兰客受宠若惊,连声道:“不敢不敢,徒孙杜兰客,见过师祖。”
余七安豪气的一摆手:“嗨,叫什么师祖,我痴长你几岁,叫我声哥就行。”
他相貌显年轻,杜兰客相貌显老,两人站在一起,倒真跟哥儿俩似的。
杜兰客又连声道不敢不敢。
他是真的不敢,要是管余七安叫哥,那今后管李楚叫什么?
各论各的?
小肥龙也很高兴,接连:“嗐嗐,嗐嗐!”
“哟。”余七安眉开眼笑,“小东西还挺有礼貌,上过学的啊?”
“咦?”狐女看向他:“观主你也懂龙语?”
“嗨……”余七安摆摆手,“略懂、略懂。”
“想当年游历天下,也和龙族有过一丢丢的交情,当时多少学了一些,就想着……技多不压身嘛。”
……
后院的景致,倒是和以前相差无几,保留了那个狭小而温馨的配置。
一株老槐树,一口盖得严严的井,一张石桌,几张石凳。
众人围坐在石桌旁,缓缓讲述起这阵子的见闻。虽然有法宝能够远隔千里联系,但每次用时都要给余七安上香,毕竟没有面对面这么方便。
听完李楚讲述的大概,余七安欣慰地点点头,“这次徒儿你做得不错,成功救下了我儿子,又挽救了神洛城,可谓功德无量。”
旁边的杜兰客好奇地问道:“师祖,您真是郭小宝的爹?”
余七安一瞪眼:“自然。”
“可是……”杜兰客挠挠头:“那北地的郭党首领……”
余七安意味深长地说道:“那是他的父亲。”
杜兰客:“?”
“你还年轻……”余七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多在江湖上混几年,总会长见识的。”
杜兰客点点头。
确实。
这几个月,他在这一对师徒身上长的见识,比以往几十年都多。
方方面面的。
聊了一会儿,李楚又发问道:“师傅,弟子还有一个问题。”
这个模式师徒俩都很熟悉了,以往德云观还没有这么大没有这么热闹的时候,小道士就经常这样突然地向老道士问问题。
余七安也一抬手,“但说无妨。”
李楚问道:“师傅可知道,究竟何为仙缘?”
“哦?”余七安微微一笑,“看来是白龙寺那大和尚给你讲了不少啊。”
“是小和尚。”李楚道。
“对。”余七安一拍额头,“那就是个没出息的货,每次刚恢复了巅峰修为,不等长大,就急着再转世,仿佛他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刷新人间地仙的转世记录。不过……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多次转世吗?”
李楚自然不知道,便摇了摇头。
“他当然也不会告诉你。”余七安笑道:“因为以前一直流传一个说法,所谓仙缘,是在出生那一天就注定了的。虽然不一定是什么,但没有就是没有。”
“所以当他发现自己这一世似乎又没有获得仙缘的希望,就会放弃继续修炼,转下一世重修,希望能获得仙缘的青睐。”
“他的修为又确实蛮高,加上佛门的转世功法有独到之处,居然真被他修出了八九世。”
李楚点点头,这才了然。
就像是……
为了提高中奖几率而不停地开小号抽奖?
“而仙缘本身是什么,我自然也不会知道。”余七安又继续说道,“若我知道,那我哪还会留在这里?”
“不过我知道,那仙缘绝不是一个东西。”
“不是东西?”李楚重复了下。
“没错。”余七安拈了拈胡须,“它不是一件可以供人争夺的东西,而是某种只能等待降临的缘法。它就在这百年间,就会降临在这江南之地,但究竟是哪里,就没人能再算的出了。即使是古往今来排得上号的神算、妄天老者,他豁出了性命,也无法再深入一步。”
李楚微微露出沉思的神情。
余七安反问道:“你想要仙缘?”
“不是。”李楚摇头,答道:“弟子只是好奇,它会以怎样的形式存在……”
他没说完的是。
其实他有些怀疑,所谓仙缘,有没有可能是一场穿越、或者一种打怪升级的系统……
这样一来,自己的奇异似乎就可以得到解释。
“呵呵。”余七安又笑了笑,“何必去想呢?”
“嗯?”
“既然是仙缘,那自然是能成仙的缘法。”余七安看着李楚,似乎洞悉了他的心思,“到了要成仙那天,自然就知道了。在那之前,就算你再劳心劳神,又怎么能想得出答案呢?”
李楚缓缓点头,“师傅说得对。”
这是一件不可能想得出答案的事情。
但是自己只需要继续升级,说不定就能看到答案。
这边德云观的人正在畅聊,忽然前殿又传来叫声。
“李楚……”
只听两个字,就知道是刚刚分别几日的王龙七。
李楚看过去。
才几天不见,怎么他就急成这个样子?
嘭的一声,王龙七冲到后院,被门槛一绊差点摔倒,但他顾不得旁的,踉踉跄跄的同时连声喊道:
“李楚,出事了!我爹……出事了!”
“李楚李楚出事了!我爹……我爹出事了!”
“别急,你先说清楚……”老道士抬手,柔声安抚道:“是我徒弟出事了,还是你爹出事了,还是我徒弟是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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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王龙七和他的父亲们
余道长……”
王龙七欲哭无泪地看着老道士,“都这节骨眼儿了,咱就别玩伦理哏了吧?”
“呵呵。”余七安一笑,“不好意思,职业习惯。”
一旁的杜兰客则将这一幕默默记在心里。
暗自思忖,看来想要在德云门下立足,对于伦理哏这种传统艺能一定要加大力度、熟练掌握才行。
李楚让王龙七坐下,然后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唉——”
王龙七长叹一口气。
“这事儿要说到根子上还是要怪我,如果不是我跟家里吵架跑去神洛城,我爹也不会不开心。他不开心就跑去天南州收药,谁知道这一趟,跑出祸事来了。”
接着,他就开始缓缓讲述了起来。
先前也提到过,王家主要做的是从东海上收海货、往内陆倒运的生意,做的生意很多,主营的还是药铺。
除了东海,有时候也会去天南州收药,毕竟沿海与内陆生长的药材种类完全不同。
王龙七他爹年轻时候就走南闯北,如今上了年纪倒是少亲自上阵了,只是也闲不下来,时不时也要跟伙计出去走走。
前阵子王龙七不在家时,他就又随人跑去天南州收药了。
天南州的地域可以大概分为两部分,东侧辽阔的南疆大地和西侧崎岖的莽荒群山。江南州翻过殷砀山,就是南疆。
他们这一趟收药的队伍,就是三个彼此熟识的老掌柜,各自带着一两个伙计,还从杭州府请了一位经验丰富的岑道长保驾护航。
这种往来一年可能有个几十次,大家都是很熟悉了,就权当游山玩水,很放松。
因为接连几天收获颇丰,大家心情也都还不错,也就往西多走了两天,去到了一个稍微陌生的村子。
在那个村子里,他们见到了奇怪的一幕。
在村庄外的一片坟地中,有一座土色尚新的坟头,大白天的,居然围拢着七八只野狗在刨坟!
众人虽然是路过,但也没有袖手旁观,便上前哄走了那些野狗。那些骨瘦如柴的野狗,居然一个个面露凶光,如果不是岑道长飞剑击毙其中一只,恐怕它们还不肯离开!
大家正纳闷的时候,岑道长忽然面色一变。
原来,他看见这座新坟的周围,已经长了大片的黄阳草。
这种草几位老掌柜也认得,在灵气丰沃的地方常常会长,属于一种极不值钱的伴生草,不知岑道长见了为何如此震惊。
就听岑道长凝眉念道:
“人吃药、药吃人,阴宅生阳草,野狗刨新坟。”
王龙七他老爹不懂就问:“满嘴顺口溜,你想考状元?”
岑道长无心玩笑,给众人讲,南疆一直流传着一个“药吃人”的传说。
自古以来,都是人吃药。但是不知从何时起,当一些宝药生长出自己的灵性后,也会想要去吃人。
而被这些“药”所吃过的人,死后就会变成类似“药渣”的东西,带着奇异的香气,对于山间野狗有极大的吸引力。而他们的尸体埋葬之处,就会长出黄阳草。
当这两个特征出现的时候,很有可能就是发生了“药吃人”的诡案。
他们就赶紧去找到了这个村子的村长,聚了一批村中老少过来,询问这座坟的情况。
一问才知道,坟主叫黑柱,是个壮大汉子,几日前死掉的时候,村里人也很诧异。因为他死的时候是被在浴桶里发现的,身子泡在水中,几乎都红烂了,竟像是活活被煮死的!
要说凶手,都怀疑是他的新婚妻子。
是的,半个月前他个穷汉不知从哪娶了一位貌美如花的小娘子。当时他就神神秘秘的,趁着夜色租了一乘小轿就把新娘子抬回了家里,从头到尾都不曾摘下盖头。
之所以知道新娘貌美,还是他请去帮忙抬轿子的人里,有一个二癞子,趁起风时正好瞥到了新娘的面貌,只觉肌肤莹白如玉,顿时惊为天人,这才在村里传开。
大家还都在羡慕黑柱的艳福,谁知没几天他就死得这么惨,而那个来历成谜的新娘就不知去向了。
岑道长听了,顿时了然,那黑柱的所谓娘子,定然就是传说中的“药美人”!即山中灵药化成的人身。
他们这三言两语定了妖邪,那边一个癞头青年忽然跪地高呼,“道长救我!”
原来这青年就是那二癞子,而那黑柱失踪的新娘,就藏在他家里。
是那女子杀了黑柱之后,找到二癞子家去。说黑柱待她不好,常常喝醉酒就打她,所以她趁着给醉酒的黑柱洗澡时,一直添柴,活活将他煮死。
她走投无路,说只要二癞子收留她,她愿意把他当丈夫。
二癞子也是一样穷苦单身汉,一咬牙就同意了。正过了没两天好日子,今天就得知了那女子是邪祟化身,顿时就不敢再包庇了。
岑道长一听,掀起二癞子的衣袖一看,果然在他手腕间发现了一道红色的痕迹。
众人不识。
岑道长解释道,从前是采药人会在年份不足的灵药身上绑一道红绳,等到灵药成熟了,就要回来采掉这份灵药。
后来,当药美人要害人的时候,就也会在那个人身上种一道红线。这条红线会逐渐生长,当它完全环绕手腕一周的时候,就代表你这个人“成熟”了,可以摘了,
此线可以说是一个记号,也可以说是一个诅咒。
而二癞子手腕上这道红线,只差一丝就要合上,俨然命不久矣。
当即。
也不用村人恳求,岑道长自有除魔卫道之心,仗剑随二癞子前去,村里老少拎着棍棒镐头在后跟着。
可这一群人却气势汹汹地扑了个空。
二癞子家里空空如也,早已不见了那女子的踪影。二癞子一时如丧考妣,哪怕真媳妇丢了也不见得会这么伤心。
当夜,岑道长就仗剑守在二癞子家门外,看能不能等到那邪祟前来摘命。
一夜风平浪静。
可再敲门时,却发现屋内的二癞子不见了。
村人出去寻找,最终在荒山上看到了他的尸体,死状凄惨,周身几乎被重锤捣碎。若不是凭借衣物,很难认出他。
岑道长也无能为力,只能说一声邪祟厉害,让村人自去求援。
他们一行收药人就此打道回府。
可谁知,没等回到杭州府,他们就发现……
三位掌柜、几位伙计、包括岑道长在内,每个人的手腕上都出现了一道红线!
一身正气的岑道长大怒:
“这邪祟好歹毒的心肠,我等不过路见不平、仗义出手,还没救下那人,居然就被它记恨。诸位不必惊慌,我这就回转观中问过师兄,看看如何降伏这邪祟。”
这一番慷慨激昂的发言令几位掌柜的心中大定。
然后第二天岑道长就死了。
他在自家道观中惨死,尸身漆黑,几乎被烧成焦炭。
而他的师兄,对此显然是束手无策。
这下其他人可是慌了神,他们上报朝天阙,又花大价钱四处延请高人,可是短短几天之内,能请到的人并不多。有的修者是一听说这件事,就明言无法管。而有的则是收钱办事,牢牢守在雇主身边。
可另外两位掌柜和手下伙计还是陆续惨死。
根本守不住!
王龙七他爹手上的红线增长还算缓慢,但是七八天里已经长了接近一半,继续这样下去,想来再也活不过七天。
这两天府上正是愁云惨淡的时候,王龙七听闻李楚回来,真就是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就来求援。
……
听他讲完,道观后院稍微沉默了下。
李楚直接看向余七安,问道:“师傅可知其中根节?”
“这事儿嘛……”
老道士拈了拈胡子。
“知道是知道,但是要解决,说难不难,说简单可也不简单。小王啊,我问你……”
他抬眼看向王龙七,极认真问道:“你跟你爹平时关系好吗?”
“……”王龙七无语了好一会儿:“不管关系好不好,人总得有个爹吧……”
余七安又一沉吟,稍后再抬眼:“你看我行吗?”
“求你当个人吧!余道长!”
王龙七实在忍不住吼道:“你要是真有主意能给我爹救回来,我真是不介意认贼作父。你要是没主意,就别在这拿我解闷儿了好吗?”
“嗨。”余七安一摆手,“我这不是缓解一下压抑的气氛吗,我能没主意吗?你未免小瞧我了。”
“义父。”王龙七干脆利落地道:“那你快救救我亲爹吧。”
“哈哈。”余七安一笑,悠悠说道:“欲解杀身障,还需往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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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可能是剑神
: 作者:裴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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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帮你爹入土为安
南疆祖训,天黑别出门。
铁头一直乖乖遵守着。
没办法。
南疆自古妖邪地,巫蛊邪祟、七十二蛮、诸般诡异……从古至今从未断绝过。
又因为朝堂与世家之间的权力斗争,河洛朝廷对这块土地的掌控力极低,朝天阙在这里也没有太大的存在感。
再加之大多数土地贫瘠,城池很少,地广人稀。
所以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早就养成了谨小慎微生活习惯,例如不走夜路、不涉险地等等,无非就是一个字。
苟。
惜命嘛,不寒碜。
可是铁头没想到,自己老实巴交在家里睡觉,居然还会有东西找上门来……
笃笃笃。
急促的敲门声又响起了。
窗外的风声、树枝摇动声、远山兽吼声……却都盖不住这小小的笃笃声。
铁头将整个身子缩在被窝里,连脚趾都不敢露在外面,只撑起一个小小的缝隙,拿一双眼睛打量着那扇门,瑟瑟发抖。
外面敲门已经有一阵了。
可是村子里没有人会晚上拜访别人家的,就算有天大的急事来,总得出声吧?
铁头虽然是个身高八尺的壮汉,却极度胆小,生怕自己出声就暴露了屋子里有人,就这样悄悄等着。
而外面的东西似乎也很有耐心,就这样一言不发地敲门。
笃笃笃。
笃笃笃。
足足响了约莫有半个时辰,才停止下来。
铁头舒了口气,看来自己的耐心赢了。
没等他的心从嗓子眼落下,就骤然听到一阵凶猛的“嘭嘭嘭”!
外面的东西改成用身体撞门了!
铁头家的小破门立刻发出吱吱呀呀的哀鸣。
我的门!
铁头一阵心疼,不由得高呼道:“你是谁?”
又忽然安静了一下。
片刻之后,才有一个极为沙哑低沉的声音回答。
“我是你爹……”
“我是你爷爷!”铁头怒了。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我敬你是个邪祟,才跟你客客气气,你咋还骂人呢?
“铁头娃……”那声音又响起来,“我真是你爹……”
诶?
铁头愣了一下。
这个声音虽然闷了点,但是仔细听起来,好像真和自己老爹的嗓音有点像。尤其“铁头娃”这个亲切的称呼,只有自己老爹才会这样叫。
听说外面是自己亲爹,铁头娃心里……更怕了。
“爹啊……”他颤声问道:“你别吓我啊,三个月之前我亲手送你下葬的啊。”
外面又静了一下。
似乎外面那个“爹”的脑子不太好使,铁头想,虽然自己爹以前的脑子也不大好使,但是也不至于说一句话要思考这么久。
又片刻,外面才又响起迟钝的回答:“爹想你了……”
“我的娘诶……”
铁头咧咧嘴,差点没哭出来,也不知是怕的还是感动的。
外面听了,又传来声音:“铁头娃,你是想你娘了?要不我……”
“没没没!”铁头连忙喊:“不是,我也想你们二老,但这大半夜的……明天一早我就上你坟头看你去,给你烧纸。今晚……要不您老就先回去歇息吧?”
“爹操心你啊……”外面又道:“你娶媳妇没有啊?”
铁头一阵头痛。
好家伙,这是眼看要过年了,您老爬出来就为了催个婚?
不说别的,你才走三个月,我这边就娶了媳妇的话,你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啊?
他不禁哀求道:“爹啊,我刚办完你的白事,哪有功夫办我的红事啊……好事成双也不是这么来的吧?”
这次再没有声音穿回来,等了好一会儿,铁头又尝试着叫了声:“爹?”
没有回应。
看来是已经走了。
“呼——”
铁头这才出了一口大气。
安静下来,他才又想起自己老爹生前的种种好处,即使死后都还挂念着自己。
可自己却连打开门看他一眼都不敢。
总是向他索取却不曾说谢谢他,直到长大以后才懂得他的不容易……
眼眶不由得湿润了。
他暗自咬了咬牙,想着老爹要是再回来,自己说什么也要开门抱抱他。
不然愧为人子!
然后就听门外又响起一阵……笃笃笃。
铁头肩膀一颤,立马又缩回被子里,刚才的温情全都抛在了脑后。
他哀嚎道:“爹啊,又有什么事?”
随即。
就听门外响起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咦?”那声音诧异地说:“南疆这边的人都这么客气的嘛?”
而后另有一个稍微沧桑一点的声音道:“南方十里不同风、五里不同俗,想来有些乡野就讲究管陌生人叫爹?”
“那可真是挺有礼貌的喔。”
“这样我们该怎么称呼人家啊?”
“入乡随俗呗。”
“那七少你先来……”
“好家伙,老杜你怎么不先来?”
“七少你父亲多,也不差这一个两个的嘛。”
“这叫什么话?”
“爹多不压身嘛。”
“……”
听着门外交谈声热热闹闹的,好像不是什么邪祟了,更不会是自己老爹,铁头便重新探出头来,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你好。”
再度响起一个温润好听、仅听两个字就知道此人必定英俊潇洒到了极点的声音。
“我等是杭州府德云观的道士,要前往南疆收取药材,途径宝地,欲借宿一宿,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借宿?
道士?
铁头一听说是借宿的,就想跟他们说去别家,自己没什么好招待的。可是又一想是道士,话到嘴边便止住了。
顿了顿,他起身道:“稍等。”
穿上衣服,他走过去,先趴在门缝上瞄了一眼,确实看见了道袍的服色,这才放心地打开门。
啊!
一开门,铁头不禁就用手挡住了眼睛。
好刺眼!
门外这三个人,左边一个是长身长手的黑脸道士,看上去满面沧桑。右边一个是浓眉大眼的锦衣阔少,脸上略带愁容。
这中间一个最了不得,他穿的是和黑脸道士一样的道袍,可是这衣服穿在他身上,就显得那么合衬、那么利落,那一张脸就更不必说……
英俊的让铁头半天睁不开眼!
他眯着眼适应了好一会儿,才能勉强直视那小道士的脸,伸手将三人让进来。
这三人自不是别人,正是余杭镇上十里坡、德云观,观主余七安的开山兼关门大弟子李楚,以及李楚的开山兼关门大弟子杜兰客。
此次前来南疆,就是陪同身边的王龙七进行一次救父之旅。
按照余七安的说法,王龙七他爹手腕的红线根本不是一个简单的记号,而是一个诅咒。
那岑道长虽然对“药吃人”的事情略有了解,但了解的毕竟不算彻底。这根红线不是那药美人杀人的标记,而是手段。只要等红线在手腕长满,那就是诅咒降临的时刻。
即使再多修者守着也没用,被诅咒的人还是会死。
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唯一破除这诅咒的方法,就是找到诅咒的来源,即当日下咒的那个成精的药美人。
即使时隔几日,还是要回到他们收药的那个村子去查起。
于是三人即刻出发,等到了眼下这座村庄时,天已经黑了。翻过前方一座高大的黑山,就是此行的目标村落。
如果翻过去,夜里可能也问不到什么。三人商议了下,干脆就在这座村子里借宿,等明天再翻过山去。
这才有了当下这一幕。
铁头将三人引进屋里坐下,倒了三碗水,同时道:“我家里正好有一间空房,就是小了点,三位如果不嫌弃,晚点就在那边歇息吧。”
“小哥你不嫌叨扰就好。”杜兰客微笑颔首,同时问道:“小哥你知不知道山北村在哪里啊?”
“山北村啊。”铁头抬手一指,“你们顺着村里大路,翻过黑山,一眼就能看到,三位要过去收药?”
“是啊。”杜兰客点点头,并没有将诅咒的事情说出来。
“那我劝你们最好还是别去了。”铁头也是个热心肠,直接就提醒道:“前几日也有一伙收药客人,他们路过我们村子之后,也奔山北村去了。后来听说,在那边出了点事儿,现在应该也没什么药好收。”
“哦?”李楚抬眼看向他,“你可知道他们在山北村发生了什么?”
虽然王龙七他爹已经讲了大概经过,但是换一个视角再听听,说不定能有助于调查那药美人的来历。
“听说啊,是和邪祟相关的事情。”铁头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道:“我是知道一点,可是现在不能说。”
“为什么?”王龙七问。
“我们这边的规矩,天黑以后、莫谈诡事。”铁头小心说道:“据说是有些道行高的邪祟,一旦别人提了它的名字或者谈论它的事情,哪怕隔着几百里它都能听到,然后就会找过来的!”
李楚眨了眨眼。
还有这种好事?
岂不是坐在家里动也不用动,听听故事就可以等邪祟上门?
“这样的话……”他对铁头道:“那更要劳烦你展开讲讲了。”
“你或许是没听过‘小李道长’的名号,大江南北,就没有过哪怕一个邪祟能在他手下走一剑。”王龙七道,“如果你们这闹邪祟,正好引过来让他杀了。”
“没错。”杜兰客跟着点头,“我师傅绰号‘中原女见愁’、啊不、是鬼见愁,你大可以放心。”
“这……”
铁头还是有些犹豫,毕竟行走江湖的人难免三吹六哨,这小道士年纪轻轻,你说他是天纵奇才修为很高,还勉强能信。
你说从来没有邪祟能在他手下走一剑……
这未免太夸张。
大傻瓜才会信这种话吧?
不过想想自己还要有求于他们,他最终还是开口道:
“好,那我就跟你们说一说。”
铁头先过去将门掩住,才又返回来,用极低沉的嗓音讲述。
“先是山北村有个叫黑柱的,娶了个媳妇,不久就死了。据说是他酗酒,经常打那个媳妇,他媳妇就找机会把他活活煮死了。然后跑到同村一个二癞子的家里,藏匿了起来。”
“本来是没人发现的,谁知前几天那伙收药的客人过去了,里面有个老道,正好在山上看见黑柱的坟,就说是什么‘药美人’作祟。一群人谈论半天,最后定下那藏在二癞子家的女子是邪祟,二癞子就领他们回家了。”
“那老道进门一见那女子,就一道符、一把剑将她打杀。可是杀了她以后才发现,那哪里是什么邪祟,分明就是个人!可惜好好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娘子,被那牛鼻子生生打杀了。”
“嗯?”
听到这里,三人齐齐惊疑一声。
此处和王龙七他爹讲述的版本完全不一样!
妖物化形难以发现,若是等它泄露妖气,有时候又容易失了先机,所以以往不是没有过误杀好人的先例。
可是王龙七的父亲为何要撒谎?
还是说那山北村的村民在对外撒谎?
烛火昏暗,铁头倒是没注意到几人的神情,继续讲道:
“事情闹到这里,就乱起来了。二癞子扯住老道让他赔媳妇,那伙收药的客人都是有钱人,就赔了他上百两银子,息事宁人,之后才离开。”
“按理说那媳妇儿本来也不是他的,他根本就是窝藏嫌犯,白赚了百两银,村里人不知道多羡慕。”
“可第二天,他就被发现死在了山上!”
“而且死状极为凄惨,血肉都稀碎了。再去他家里看时,那一百两银子也不翼而飞了。所以村人认定,应该是有人觊觎他发的横财,将他半夜拖到山上杀了,夺走了银子。”
“而且当天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大概率就是村子里的人干的!”
“这下山北村里的人都开始互相怀疑了,不查出到底是谁干的,那就谁都有嫌疑。”
“我们两个村子离得不远,挺多人家还通着亲戚,所以消息很快就传到这边来。周边的村落听说以后,都不太敢跟山北村的人来往了。”
铁头说完,又摇头感叹。
“一百两银子,说少不少,说多又能有多少?怎么就值得下这种狠手?唉!”
李楚三人对视几眼,都觉得事有蹊跷。
但其中究竟有何内情,恐怕还是要到山北村问问才知道。
讲完他们想听的故事,又聊了几句,铁头才又说道:“见两位道长修为高深,其实我也有一事相求,不知方不方便。”
他略有些扭捏,因为乡下地方能接触到的修者不多,也出不起大价钱,想请人家办事还是挺不好意思的。
但李楚只是温和一笑:“但讲无妨。”
“是这样,我老爹在几个月前去世了……”铁头便又开口道:“可是就刚刚、你们来之前,居然有人敲门,说他是我爹,回来了!而且他的声音、语气都特别像!我虽然没敢开门看,但是几乎可以确认,那就是我爹!”
“可死人怎么能复生啊!这分明就是闹了邪祟了!”铁头求道:“所以我想请几位帮我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如果我爹真成了鬼物,八成也是好鬼。希望几位不要伤害他的尸身,最好能让他迷途知返,重新入土为安就好。”
铁头孝顺地提醒道。
在乡间朴素的观念里,还是希望亲人死后能够留下全尸的。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些修者粗暴行事,直接将老爹物理超度了。
所以重点提了要保存尸身完好。
“死而复生?”老杜又一皱眉,“这倒是件奇事,先前听人说南疆大地多妖邪,我还怀疑,现在可是真的确信了。”
“可是我们急着去山北村,不能耽搁啊。要是斩杀个邪祟倒还容易,可查这种事,万一有些复杂,就不知要多久……”
王龙七背过身,小声对两人说道。
“他爹是已经死了,我爹可还能抢救一下……“
”不如这样……”李楚思忖了下,道:“老杜你留在这里,暂且先调查这件事,明天我和王龙七一起去山北村。”
“好。”杜兰客应道。
在他看来,这是师傅认可自己独当一面的能力了啊。作为一个四十几岁的新人弟子,他十分为之欣喜。
“啊?”
倒是铁头有点怀疑。
虽然这个道士看着老一点,但是师傅和徒弟,肯定是师傅比较靠谱。听说那小道士要走,只留个老徒弟在这里,他不清楚内情,不免觉得对方是不是在敷衍自己。
杜兰客看出他的顾虑,于是拍拍胸脯道:
“小哥你放心,没什么可怕的。虽然我在我们德云观是小徒弟。但是我之前在神洛城,可大小做了十几年观主的,算是神洛城南部的著名狠人!也是城内几场铲除邪祟的大战的主打人。”
“是嘛?”铁头这才露出淳朴的笑容,“那就劳烦道长了。”
“放心吧。”老杜又道:“旁的不说,就刚才在你们村口,我们队伍遭遇了一只行尸,可能要害你们村里人,就是由我消灭的。”
“我起手一道御剑术,将其开膛破肚,再一剑召回来,将其枭首。”
“但我行事向来缜密,担心它阴气不灭,又一道火部符箓打上去,将其烧成一团灰烬!”
“哈哈,尸骨无存。”
“村口?”铁头眨了眨眼,“那岂不是离我家很近?”
“是啊,就在你家门前不远。”老杜摸了摸下巴,“说起来,当时那只行尸好像就是从你家的方向走过来的。”
“不过不重要啦……”他又一摆手,“反正都已经灰飞烟灭了。”
“我们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帮你爹入土为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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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亲眼所见!
三人被铁头请出了家门。
因为,听完老杜的描述,铁头娃淳朴的笑容就一秒消失了。
他意识到,这黑脸道士所说的那具行尸,八成、可能、大概、也许……就是他的老父亲、他最疼爱的人……
自己这边还叭叭地求人家帮自己父亲留个全尸入土为安呢,原来人家那边直接把骨灰都给扬完了。
不过。
也不能说人家做错了。
毕竟身为修者,见到在村落中出现一具莫名的行尸,为了防止危害村民,出手将其灭杀,是很合理的事情;战斗砍个一剑两剑,搞个死无全尸,也是很常见的;出于稳健,再挫骨扬灰,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但是。
自己还是很伤心。
在这种复杂的心情之下,铁头客客气气地连说了几声滚,恭恭敬敬地把三人连推带搡弄出去,再充满热情的狠狠摔门上锁。
门外三人,面面相觑。
半晌,杜兰客才一耸肩,摊手道:“巧了吗这不是。”
王龙七拍拍他的肩膀,“没事,要不咱们直接奔山北村去吧,反正我也不是很需要休息。”
其实这一路赶过来李楚和老杜两个修者没有什么问题,王龙七早都是累了的。
但刚才铁头的故事让他深刻认识到一个道理。
人,一定要珍惜自己的父亲。
……
于是三人连夜攀上了黑山。
从铁头所在的村落到山那边的村落,中间有一条山间小路,只需要翻一座矮坡就可以,所以用不上太久。
但是三人甫一靠近,就发现了不对劲。
黑山山如其名,整座山的土石都透着一股五彩斑斓的黑色。
而此时,这座山在夜色中尤其显得高大朦胧,最显眼的是,整座山自上而下,都笼罩在一片浅薄红雾之中。
这红雾颜色诡异如血,薄而不散,即使有风吹过也只会荡漾起一阵波纹,倒像是水面一般。
透过雾气,依稀能看见其中草木山石的轮廓,隐在其中,都如什么张牙舞爪的鬼怪一样。
忽然,似乎有一道黑影唰的过去。
山间传出的兽吼,竟隐隐有几分震慑心魂的威力。
“这座山很不对劲。”杜兰客提醒道:“我的神识居然透不过这片红雾。”
不用他说,李楚也早察觉了,因为他的心目也无法感受到这片红雾中的气息,它能隔绝很多东西。
这时,忽然一道蹒跚的黑影自红雾中走出。
衣衫破碎、面目模糊、通体腐烂只剩半身骨架,只能依稀看出人形。
又是一具行尸!
这种行尸虽然样貌恐怖,但战力实在算不上强,尤其这一具看起来连那铁头娃的父亲都不如,肢体已经不全了。
它看见三人,本能似的哇呀呀怪叫着就想冲过来,但是以它的腿脚没等靠近,就已经被纯阳剑穿过。
轰。
转眼不留痕迹。
微不足道的经验值让李楚内心毫无波动,达到七十九级以后,经验槽再次扩张,上次斩杀沧海君神魂获得的经验值,都连一半都没填满,更不要说这样一具小小行尸。
“看来是这片红雾有什么诡异。”李楚道:“先前那铁头的父亲也葬在这座山上,突然起尸,并非偶然。”
“要上去看看嘛?”杜兰客问道。
“总要翻过这座山的。”
李楚说了声,一马当先走过去。
“是啊。”王龙七也道:“翻过这座山,才能听到我爹的故事。”
三人扎进红雾之前,李楚已然屏息,并提醒道:“这红雾诡异,最好不要闻。”
“是。”杜兰客谨遵师命,也运功屏息,一条气龙瞬间凝入鼻端。
对于神合境的修者来说,一口真气绵长,憋上小半个时辰不过尔尔。
但王龙七就傻眼了,他尝试着憋气,马上就涨红了脸,求救道:“你们都会憋气,我怎么办?”
杜兰客道:“要不你撕一段衣襟,用童子尿浸湿,堵住口鼻。”
“童子尿啊……”王龙七一怔:“这有点太难为我了吧,要不李楚你尝试一下……”
“嗯?”李楚皱眉:“这不太好吧。”
“实在不行的话……”老杜微微红着脸,赧颜道:“其实我也可以帮忙……”
“不是。”王龙七眨眨眼,“我是说你尝试一下能不能驱散这红雾,你们想什么呢?”
李楚:“……”
杜兰客:“淦。”
转过头,王龙七虚着眼睛看向老杜,“怎么还有意外收获,嘿嘿,老杜你今年都多大岁数啦?”
“二十出头。”
“二十岁零一万天?”
“贫道潜心修行……”
“可你修为也不高啊。”
“贫道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是谁连喝洗澡水那种话都说的出来?”
“去你的吧。”
“……”
就在他们两个极致攻防的时候,李楚已经开始了他的尝试。
他悬起纯阳剑,使其进入红雾之中。
那粘稠的红雾忽的一阵抖动,果然出现了轻微地散开,看那样子,不像是雾霭的退散,倒像是在躲避一般。
有效。
李楚见状,便稍稍再加大一丝灵力,使得纯阳剑身燃起火焰。
轰——
纯阳剑猛然窜起煌煌赤焰,周遭的红雾好似炸开一般,猛地退避三丈!顷刻间开辟出一个方圆三丈大的空圈。
三人便在纯阳剑的火焰庇护下,走进了这红雾之中。
刚走入的时候,鼻端有丝丝缕缕的香气,似乎周遭的红雾带着奇特的药香,不仅无害,反而还提神醒脑似的。
刚走没几步,前方就另有一团汹涌荧绿色火焰飘荡出来。
李楚一见,咦了一声。
灯笼怪。
这黑山上有坟地,出现一些灯笼怪不出奇。奇的是这只灯笼怪居然有一人来高,火焰旺盛得离谱。行进间还不住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仔细看去,灯笼之中似乎有几根白骨在随时燃烧。
所谓“他乡遇故知”。
见到这灯笼怪,李楚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挥出了亲切的一剑。
轰——
饶是变异的大号灯笼怪,也扛不住一道赤龙的肆虐。
这只灯笼怪的经验,至少是寻常灯笼怪的十几倍。李楚看着周围这片红雾,开始认真思考将其复制到十里坡的可能性……
赤龙一出,周遭的红雾更是如雪遇沸水,瞬间消散了茫茫多的一片,映照出了下山的路。
视线如果足够好的话,越过小路,就能看见前方山北村在黑暗中的轮廓。整座村落黑漆漆的,透着一股死寂,没有一丝灯火。
李楚看着,心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红雾只是弥漫在黑山范围,他们穿越的这段翻山小路,只是这座山很小的一个区域,很快就翻越了。
对于这座山中有什么隐秘,此刻李楚没有心情去探寻,他打算先解决了诅咒的事情,再回过头来看看这里。
方才那一眼,让他觉得山北村似乎有些诡异。
果然,等三人下了山,走进山北村的范围,发现这座村子静得可怕。
连鸡鸣狗叫、牲畜活动的声音都没有分毫。
方才铁头娃所在的村落虽然也都家家关门闭户,但多少也还有几盏灯火,而且能很明显感觉到,村子里是有人气的。
可是这座村落,却是很明显的空寂。
李楚以心眼扫视一周,果然家家户户都是空的,连鸡犬牛羊都不见了。
正奇怪,心目忽在扫到一股“炁”。
位置居然很近。
他转头看去,就听那边窸窸窣窣一阵动,猛地钻出一颗人头来!
“啊——”
王龙七离得最近,吓得惊叫一声。
这颗人头发丝凌乱,肌肤枯褐苍老,最恐怖的是他一双眼窝,居然是黑黢黢的。就好像是其中的一双眼珠,都被人生生抠了出去!
紧接着,人头后面又钻出一个脖子,然后是一个身子……
这原来是个活人。
“是……有人来了吗?”这突然钻出来的老瞎子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老丈。”杜兰客应道:“我们是杭州府德云观的道士,来山北村想查一些事情,可是这……这里是发生什么了?”
“啊……道长……”老瞎子急急地冲出来,“你们快救救村子里的人吧,他们村的人都被抓到黑山屠羊洞去了!”
“屠羊洞?”杜兰客疑惑了下。
“是黑山靠南的一处大山洞,就在羊头峰的下面。”老瞎子贴心指引道。
那尽职尽责的态度,仿佛专门为了指引他们完成任务而来。
李楚听到这老瞎子言之凿凿,倒有些奇怪,于是问道:“老人家你确定全村人都被抓到了那里?”
“那还能有假?”老瞎子大声道:“我亲眼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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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植物、大战、行尸
李楚看着这老瞎子,不由得沉默了一下。
这人……
似乎丝毫没有作为一个瞎子的自觉。
李楚又问道:“老人家,你可也是这村子里的人?”
那老瞎子答道:“我若也是这村子里的人,岂不也遭殃了?我只是个目击证人罢了。”
王龙七问道:“那老丈你知不知道前几天山北村发生的那件事,关于‘药美人’的。”
“药美人?”
老瞎子重复了下,而后道:“我知道山北村的百姓被抓,就是因为药美人!因为有人要在黑山之中炼一味大药,想要将药美人加入其中炼化!而山北村的百姓知道药美人的消息,才会被抓走拷问。至于之前几天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哦?”
听他话说,似乎药美人的事情确实存在。
李楚又问:“你可知抓走村民的究竟是什么人?”
“那我可就不认识了。”老瞎子又摇头,接着催促道:“你们若是不快点往屠羊洞去的话,那些百姓可能也要被炼化了。”
李楚凝眉看了一眼他所说屠羊洞的方向,点了点头。
转回头,他又向那老瞎子问道:“那老人家你这边需不需要帮助?”
因为此地别无一人,这老者起码名义上是个“瞎子”,他担心他们离开之后老者行动不便会有麻烦,所以特地问了一声。
“不用。”老瞎子果断拒绝。
一副“剧情已经介绍完了、任务【拯救山北村】已经发布了、生命再没有其他意义了、你们再也不用理我了”的冷淡态度。
临走时候,王龙七狐疑地看了一眼老瞎子,有意无意地向杜兰客问道:
“老杜,你看我和李楚站在一起,谁更英俊?”
杜兰客还没反应过来,老瞎子就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
“呔!”王龙七暴起:“还说你是瞎子?”
“什么?”老瞎子立刻又假装无事发生。
“你不知道我们的长相,你笑什么?”王龙七逼问。
老瞎子一板脸:“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
“这老瞎子绝对有古怪!”
赶往屠羊洞的路上,王龙七发出肯定的声音。
李楚自然也知道这老人来得诡异,整个山北村都被抓走了,怎么唯独他一个外人留在那里,知道了一切还好好的?
总不会真的是什么专门为了剧情和任务才出现的引路者。
可是时间紧迫,他们也没空去深究老者的目的。空荡荡的山北村显然是不可能给出任何线索,只有宁可信其有地去看一眼了。
一路步履不停,沿着老者所说的方向行进了一段时间,他们果然看见了一座状似羊头的山峰。
而整座黑山的诡异红雾,属这里最为浓郁!
红雾的起源大概率就在这里。
“上去看看。”
轰的一声,李楚扬手祭起纯阳剑,在前开路。
他们是从侧面走上羊头峰的,沿着山脊一路攀爬,在即将走上那“羊头”的时候,前方传来“呃呃哇哇”的怪叫声,而且十分密集。
李楚循声向山壁下方看去,目光陡然一凝!
在那羊头峰的山腰,赫然有一座黑黢黢的巨大洞口,汩汩的红雾如浓烟般从洞口冒出。而那洞口之外,正发生着惊悚的一幕!
……
这座山峰之所以名为“羊头”,是因为形状。而这座大山洞,就在羊头的正下方,算是脖子的位置,在脖子上开了个洞,是以名为“屠羊洞”。
如今在南疆大地上有七十二洞蛮族,但在很久以前远远不止,整个南疆的蛮族部落可能有千百个。只是后来因为战争、屠杀、瘟疫、融合等等原因,演变成了今日的七十二蛮。
据传屠羊洞,曾经就是一支蛮族的祖地。
即使多年以后的现在,黑山周围的百姓轻易也绝不会靠近这里,因为传说来这里可能会沾染上当年蛮族先民的鬼魂。
可是现如今,屠羊洞外面却满是人影!
当然,那些身影虽然是人形,但叫“人”已经不大准确了……
分明就是行尸走肉!
没错,有成百上千的行尸正在围拢着逼近那座洞口,有些肢体完好的在缓慢行走,有些肢体已经残破的,就伏地爬行,共同点是它们都状若疯狂地想要冲进那座洞口!
似乎是那种红雾对它们有致命的吸引力!
李楚思忖了下,可能它们的“复活”确实与那红雾有关,只是这并不是真正的死而复生,只是让尸体变成这种毫无灵智的行尸走肉而已。
像铁头娃的父亲那样,灵智还能支持回忆的,应该是极少数,而这也是它选择了回家而不是来这里的原因……也可能死亡时间越长,灵智就越低下……
那老瞎子说有人要在黑山炼一味大药,很有可能这些红雾只是副作用。
而这些凶残的行尸之所还没有一只能真正靠近洞口,是因为在洞口的外围有一圈圈奇怪的布置。
最前面是一排高大的山石,排得很紧密,像是一道铜墙铁壁。哪怕四五只行尸一起用手脚与牙齿一起攻击,也很难快速破坏掉它们。
但这些行尸复活之后,力量也有极大的增加,随着它们锲而不舍地攻击,迟早会把这些山石敲碎。
在这排山石的外面,还生长的一圈类似南瓜壳一样的坚硬壁垒,比起刚而易碎的山石,它们显然坚韧许多,就此形成双重防护。
第二排的植物极为恐怖。
明明是一株草,却长着一张獠牙大口!并四处摇晃着头颅,极其渴求食物似的!两排牙齿尖锐似利刃,一口就能吞掉整只行尸,还能做出诡异的吞咽动作!
即使有行尸能侥幸翻过前边的山石,也绝对过不了这一关!
而第三排与第四排,则是一种茎叶细长、花朵呈孔状、形状颇猥琐的绿色植物,这种植物每隔几次呼吸时间便会吐出一颗青色的弹丸,似乎是它们的果实。
这果实就像是有灵性一般,每一颗都能越过前方的山石,精准地射到行尸身上。
噼噼啪啪连绵不绝!
这种果实弹射出的速度不弱于子弹,力道极强!即使是打在不知疼痛的行尸身上,也能瞬间击碎一部分肢体。
这两排植物一起发射,根本就是枪林弹雨!即使行尸再皮糙肉厚,也难以冲到近前就会被打碎。
而在这种绿色植物的后面,还有一排形态相同、但是颜色泛蓝的植物。
它们打出的果实不仅同样拥有极强的力道,而且似乎还有附魔效果,能够将打中的行尸冻僵,使其行动大大减缓。
这稀奇古怪的植物法阵,将密密麻麻的上千行尸牢牢阻挡在洞口之外。若不是行尸数量实在太多,恐怕早就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看着下方血肉横飞的场景,王龙七和杜兰客都露出惊诧的神色。
“这……”
“这简直是人间炼狱!”
“洞中必有古怪。”李楚冷静地望了两眼,而后道:“情况不明,我们偷偷潜入进去,不要弄出太大动静。”
虽然外面的大量行尸让他颇为动心,但他并没有贸然出手。
若是目的是单纯地驱邪,那直接不管不顾杀进去就好了。可现在的目标是调查信息,还是不能太过张扬,以免打草惊蛇。
于是两人拽着王龙七,直接飞过前排的植物群,落在洞口外。想必这洞主人在布置阵法的时候,只是为了应付行尸,并没有考虑到会飞的存在。
啪。
三人落地,正要抬头看一眼洞里情况,小心潜伏进去时,杜兰客的脚下忽然发出一声脆响。
“我好像踩到东西了……”他低呼一声。
李楚早就低头看过去,就见老杜脚下有一对红色的植物果实,大部分是埋在土里的,只有小部分裸露在外,被他一踩,碎裂开来。
一抹炫目的红芒的骤然蔓延开来……
糟了。
“这玩意儿会炸!”王龙七也在旁边叫了一声。
但后半句话已然被淹没。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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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可能是剑神
: 作者:裴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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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们的山洞是花园
“不许哭。”
“不许哭。”
“哭的人……要被喂花哦。”
偌大的幽暗洞窟,极为开阔的一方空间里,惊惧恸哭之声充盈内外。
山壁之下,近百个衣着素朴的老少百姓被捆绑着丢在地上,神情凄惶,只能无助地哀嚎。
在他们周围,则盘踞着数十丛那锯齿獠牙的食人花,各个都张着大口,垂涎欲滴。
而在山窟的另一边,有一座巨大的石坑,占据了整座洞窟三分之二的位置,其中盛满了赤红色的、沸腾的、雾气缭绕的液体,红雾从此处发出经由洞壁上方的一条坑道,汩汩向外排放。
而在石坑与角落的中间,有一座高台,高台上正站立着一个布衣黑冠的中年人,看上去颇为和善,脸上带着温润的笑容。
但说出来的话却极为惊悚。
“在下江湖人称药师魔,你们可以称呼我为药师大人……”中年人微笑着说。
但没有人在乎他说了些什么。
中年人的眉头稍稍一皱,打了个响指,随手指着一个哭得最大声的年轻人,“吃了他。”
“嗷——”
靠近那年轻人的一只食人花立刻泛起猩红,血盆大口一张,将那年轻人整个吞了下去!
“啊!啊!不要……啊!救命,啊——”
由于食人花吞咽的动作极慢,年轻人的上半身被吞了进去、食人花的根茎撑起一个人的形状时,所有人还都看得到他的下半身在缓缓下滑,双腿无助的在空中乱蹬,闷闷的惨叫声也不绝于耳!
这恐怖的一幕出现,被抓来的村民们顿时都大气不敢再出,只瞪大着眼睛,浑身颤抖,冷汗狂流。
一时间,整座洞窟只剩下年轻人的惨叫声和食人花的逐步吞咽声。
“啊!啊……”
“咕噜咕噜……”
惨绝人寰。
“愚蠢的人啊,不杀鸡儆猴,就永远不知道害怕吗?”
名为药师魔的中年人摇摇头,仍旧带着和煦的微笑。
“安静了吗?好,接下来我要问你们一些问题。”
“前几天,曾经有一位药美人出现在你们村子里,是吗?”
村民们恐惧地看着他,几乎目不转睛,却没有人敢出声回答。
“这个问题不用回答,我知道。”药师魔一摆手,“虽然你们出于某种忌惮,编造了另一个故事抹去了药美人的存在。但是……我依旧可以确定她出现过。”
“我现在想问的是,她进入你们村子,应该是受到了某种吸引才对。她,是怎么来的?”
和方才一样,没有人出声。
群体沉默。
药师魔又一皱眉。
“如果还是没人出声,那我就每查十个数便将一个人喂花。你们不止肉身会被吞噬成养料,灵魂也跑不掉,你们可知道这些有生命的植物是怎么种出来的……”
“啊……”
那边被吞食的年轻人只剩一双脚还露在外面了,惨叫声也越发沉闷微弱,深深地刺激着村民们的心。
于是终于有一个老者颤声道:“是……是有一个药娘娘经过,但是她……她是黑柱带到村子里来的,黑柱已经死了啊。”
药师魔目光沉凝:“还有谁知道她的来历?”
“药师大人,除了黑柱……再不就是和他一起去接亲的二癞子和瘦福,二癞子也死了,现在全村就只有瘦福知道了。”另一个汉子答道。
“很好。”药师魔这才露出微笑:“谁是瘦福?站出来。”
再度群体沉默了下。
村民们的视线,缓缓转向了食人花的巨口……那裸露在外的一双脚底板……
站,应该是站不出来了。
“艹。”药师魔面色一变,“给我吐出来!”
然而那食人花已然将人整个吞进去,马上就要开始消化了,快要到胃的东西哪里还能吐出来。
呼——
药师魔赶紧飞身落地,双手抓住那双脚,同时脚下用力踢打着食人花的根茎,恶狠狠道:“快给老子张嘴!”
嘭!嘭!嘭!
在他片刻的努力之下,,骨碌碌一声,那被吞入的年轻人才重新又显露出来,已然奄奄一息、不省人事。
那可怜的食人花,眼看就要一步到胃的东西被扯了出去,喉咙深处还被反复摩擦了一顿,也颓然地将头垂在一旁,半死不活。
药师魔脸色变了几变。
杀鸡儆猴,居然差点把唯一有用的鸡杀了,留下了一群没用的猴儿……
他悻悻地看了眼那边的村民,道:“下次有话早点说。”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蹙着眉毛取出一颗,颇为肉痛地塞进瘦福的嘴里,看着对方的面色渐渐回转过来,这才放心。
同时心中暗自打定主意,等问出了想要问的东西,这些村民一个都不能走。
必须将他们的神魂全都种成花,才能弥补这一颗续命丹的损失。
当然。
他本来就没打算留一个活口。
正当这时,忽听得门外一声爆炸响。
轰——
药师魔的眉眼瞬间变得凌厉。
就凭那些被红雾唤醒的行尸走肉,不可能突破他精心布置的几重大阵!
闯洞窟的另有其人!
果不其然,这个念头刚出现,就听飒的一声,三道人影瞬间就出现在了洞窟边缘。
左边一个黑脸道士,右边的浓眉大眼,中间一个……啊。
好刺眼。
洞窟里的光线一直很暗,以至于药师魔眯了眯眼,才勉强能够直视李楚的脸。
没错,正是来到屠羊洞的李楚三人。
本打算是“悄悄潜入”,谁知门外还布置了威力强劲的机关。在爆炸发生的刹那间,李楚拽住其余二人,一个闪现向前,才躲开了爆炸的伤害。
只是这样一来……
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三人就这样出现在了山洞里。
李楚迅速观察四周。
放大到整座山洞,除了包围村民们的食人花,其实还另有数十种奇形怪状的植物,分布在不同的地方。
共同点是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除了这些危险的植物,唯一的敌人似乎就是高台下方那个中年人。
他的身旁是一株奄奄一息的食人花和一个奄奄一息的年轻人,身下还有一大汪粘液,似乎是在进行着什么不可描述的恐怖刑罚。
“你们是什么人?!”
药师魔阴仄仄地问道。
口中问着的同时,他手中也拈起了一通指诀。毕竟是面对不速之客的闯入,必须要抢占先机才行。
他心中暗自思忖,如果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你们马上就会知道,闯进这座山洞是一个多么愚蠢的行为……
如果论单纯的战斗,并不是他的强项。但是在这座他经营多日的山洞中,早已经被他做下了无数的布置。
这里是他的主场。
药师魔自信满满。
轰轰轰——
但见他指诀转动间,便有无数连绵的怪异声响,天上地下居然同时传来震动。
许多奇异植物像是得到了催化,瞬间变得鲜活起来!头顶的石壁上垂下无数花藤,食人花的巨口倒垂下来,四周许多看似枯槁的树桩燃起异火,长嘴豌豆射出的果实穿越其中就会附着火焰……
更加危险的是,还有许多鲜红色的果实破土而出,那种威力强劲的爆炸随时都会上演。
顷刻间,天罗地网!妖氛冲霄!
李楚眸光一紧。
有危险。
对方在问话的同时,已经召唤了如此多的诡异植物,也就是说对方的敌意很重。
要么假意回答,回答自己没有敌意只是路过而已,对方肯定不会信,除非他是大傻瓜。
那么就会开打。
要么如实回答,是来救山北村民的,那对方肯定会阻拦。
那么还是会开打。
无论如何都是……
开打开打。
对方的问题根本就是在宣战!
一旦开战,这样铺天盖地的攻击洒下来,王龙七和杜兰客并不一定能抗住这种级别的伤害。甚至说面对着一种陌生的神通,李楚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平安无事,总不能没事扛两下试试伤害。
总结下来,现在就是一个生死存亡的关头!
危急时刻,李楚的选择也十分果断。
道经有云,犹豫就会败北!
这些诡异植物的操纵者显然就是眼前的中年男子,既然如此……
他并不确定用点穴手将其制伏能否立刻解除危机,于是直接戟指向前。
轰——
一道飞火流星掠空而去。
药师魔瞬间炸成一团灿烂的花火。
从双方会面到战斗结束,过了足足三秒钟那么久。
但已经足够令人紧张。
李楚暗暗告诫自己,下次不可再如此心慈手软。一旦给对方时间发动了攻击,那结果可能不堪设想。
纯阳剑回归之后,李楚稍微纳闷了一下。
因为杀死这个人并没有给他带来经验值。
按照以往的经验,但凡是白光没亮起,那都不能算是十拿九稳地杀死了敌人。
可敌人毕竟已经消失了,李楚也没有多想,而是将目光放在四周的诡异植物上。虽然操纵的修者已经死了,但是他不确定这些诡异植物能否自主攻击。
若是还有危险……
咦?
随着他的目光转圜过去。
就见……
周围所有恐怖狰狞的植物都一改先前张牙舞爪的样子,忽然收敛了獠牙和武器,食人花紧紧闭着嘴,谨守着作为一朵花的本分,独自美丽。果实炸弹默默缩回土里,仿佛从未露头过。长嘴豌豆老老实实的低着头,突出一个乖巧。
而那些树桩更夸张,居然从土里钻出几条根须,就像是抬起手来一样,匆忙一顿乱拍,将自己头顶的火焰统统拍灭了……
之后再甩甩灰,飞快地将根须缩回去,假装无事发生。李楚怀疑,如果自己不注意的话,它们很可能会毫不犹豫地拔腿就跑。
整座山洞。
忽然变成了一座安静的大花园。
花园的花朵真鲜艳。
王龙七眨眨眼,惊叹道:“这些玩意儿……还会见风使舵啊。”
“先救人。”
李楚招呼了一声。
虽然他很想试试这些诡异植物有没有经验值,但是眼下还是救人要紧。等将山北村的村民救出来,再将这些植物和外面的行尸一起处理了。
岂不美哉。
三人将地上的山北村民一一解开,众村民获救之后纷纷跪倒在地,高呼多谢仙师。
李楚将面前的老人扶起,问道:“方才那恶徒是谁?”
“啊?”
山北村的老人怔了怔。
敢情您都不知道那是谁,就给他挫骨扬灰了?
李楚看出了他的惊诧,解释道:“我们是收到消息,山北村的百姓们被人劫掠到此处,便来相救。方才情况如此危险,我就没多问。”
“啊?”
山北村的老人又怔了怔。
以他们凡人的视角来看,明明就是药师魔问了句你是谁,小道士直接把人家给焚了。
这情况哪里危险了?
不过毕竟李楚救了他们,尽管觉得怪怪的,山北村的村民还是回答了他的全部问题。
对于药师魔的身份,他们所知也不多。
有一伙人在黄昏时分穷凶极恶地将全村人都绑了过来,药师魔就在这里等待着了。
而他们被绑架的原因……
虽然有些犹豫,但村民们也还是说了,因为药美人。
这件事了解的村民也不多,因为村中几个长辈担心药美人的事情流传出去,会引来一些不好的东西,才编造了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实则就是药美人杀死了村里那两个人,然后消失。
可惜不好的东西还是引来了。
药师魔想要找的东西,其实与李楚差不多,都是那药美人的下落或来历。
这个只有一个人可能知道。
村民们指了指那个惨兮兮的瘦福。
药师魔的丹药虽然将他从垂死的边缘吊了回来,但是仍旧不省人事。被食人花吞那么大半天,体验毕竟是不太好。
李楚上前,拈起小菩提咒,给他来了一个菩提灌顶。
咻——
其实如今的李楚对于小菩提咒的使用相当克制。
道理很简单。
如果他在这边用小菩提咒,那么白龙寺的法钟就会响。
如果白龙寺的法钟经常响,那么城里的青楼就很难做生意。
如果城里的青楼都很难做生意,那么幽兰轩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如果幽兰轩经营不善,那么……
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在目前李楚的计算里,用小菩提咒,几乎可以等同于扔钱。
只是现在的情况实在紧急,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至于效果,自然是不用怀疑的。
瘦福很快就迷迷蒙蒙地醒来,他人生中,从来没有哪一次睁眼看见过这么多人在盯着他。大家都笑眯眯地围着他问:“你醒啦?”
他眨了眨眼,忽然想起自己是被食人花吃掉的,又啊呀一声跳起来。
李楚按住他的肩膀,安抚住他,并给他解释清楚当下的状况,然后才提出问题。
那药美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是水野原……”
瘦福回忆好一会儿,才给出答案。
见李楚他们不知道,他先解释道:“是在我们村子东面,相泽北面的一片原野,有一些绿地和一些湖泊,里面很多药草。我们村子里很多人采药为生,常会去那边。据黑柱说,当时那女子就是在那里落入水中,被他救了,才以身相许。”
“后来我们也是随黑柱去水野原上接那女子的,她家就在那里。”他挠了挠头,“那女子要黑柱必须在朝阳升起之前就接她离开水野原,所以我们是连夜去接的亲,当时还很奇怪……后来才知道她是妖怪,兴许是哪里怕见光吧。”
“水野……朝阳……”
王龙七念叨着,摸摸下巴。
“为了救我爹,势必要去看一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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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我亲眼所见!
: 三人被铁头请出了家门。
: 因为,听完老杜的描述,铁头娃淳朴的笑容就一秒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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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对劲还是不对劲?
鬼市。
曾几何时,是一个在河洛各地都有流传的名词。
年轻人三更半夜走荒路,老人就会警告,小心撞进鬼市去。
人有人市,鬼有鬼市。鬼市中虽不全是鬼,也是以见不得光的邪祟为主,但也不排除小部分的外道修者。
它们在夜色的掩盖下进行着某些邪异的交易,一度十分猖獗。尤其天下大乱时,鬼市甚至能直接贩卖活人。
后来河洛定鼎,用百年时间稳定政权,自此以后便开始打黑除恶。像魔门和鬼市这种存在,都是重点打击对象。
经过数百年的残酷镇压至今,天南州以外的任何地方,都再听不到这两个字。
许多河洛百姓已经不知道这是什么了。
可天南州不一样。
河洛的律法虽然不允许鬼市存在,但天南七家的统治下,是允许的。甚至于这里的每一座鬼市,背后都有天南七家的参与。
此间的朝天阙名存实亡,也不足以去打压。
如果不是蜘蛛精介绍,李楚他们也不会知道,南疆居然还有这么古老的地下非法交易场所存在。
可见天南州与河洛王朝的其他地方,究竟有多么割裂。
李楚他们想要混进鬼市,难度倒是没有那么大。
道理很简单,这种成分的地下场所,是不可能有太严格的身份审查的。不然的话,就没有几个人敢来了。
只要在里面不闹事,即使是一个凡人,也能进去走一遭。
但是也并非没有风险。
据说进出鬼市都要经过一道长长的“鬼门关”,一旦在鬼门关中被发现问题,就会被直接抹除。
据说曾有一些仙门弟子想要混入鬼市,就是在鬼门关中直接消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
“山岸逢花,遇白则行。”
王龙七念叨着蜘蛛精告知的引路口诀,在荒山下寻着道路。
很多阵法或者秘境,都是在不同时间会有不同的样子。小一点像是蜘蛛精的洞府,每当水野朝阳升起的时候,它就会从一座华丽的阁楼变成盘丝洞窟。
而这座荒山脚下的某处,就会在月光升起的时候,才出现鬼市的道路。
“啊,一定是这里!”
转过山角,前方是一条静静流淌的山溪,而在山壁与溪岸的中央,正有一片幽谧的花丛。
这样一座荒僻的地方,种的居然是极罕见的映月花。即在太阳光下与月亮光下,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颜色。
此时在月光下,这片花丛的颜色已然变化,大部分变为浅黄,小部分变为纯白。
而纯白的部分,正好铺成笔直的两条,隐隐似是夹着一条道路。
“过去看看。”
小路狭窄,李楚走在最前面。
三人此时都披着宽大的黑袍,以黑色帽兜罩住面容,这时进入鬼市的标配。
而杜兰客的黑脸在此时尤为惊悚,如果他不笑,一眼看过去就像是一个斗篷在飘。当然,如果笑的话也是一架牙在飘。
月光在上,纯白的花丛,三道黑袍身影,缓缓穿行,前方则是一片浓墨似的黑暗。
……
黑暗中,有挥之不去的浓雾。
浓雾里矗立着双目如芒的恐怖存在。
“这三个人……不对劲。”
那存在的声音响起,声若雷鸣,惊得周遭浓雾滚滚如沸。
“通幽大人,您是说这三个人吗?”
下方有黑色的渺小身影,用爪子拨开浓雾,显露出李楚三人的影子。
“没错。”那恐怖存在的声音再度响起,“抹杀他们。”
冰冷、无情。
就像是在说着抹杀三只蝼蚁。
“是。”
另一些渺小的声音应下。
……
走着走着,李楚敏锐地发现身边的一切似乎在扭曲。
空间似乎发生了奇异的变化,风、水、空气,都在渐渐变得不同。
这种变化很慢,如果是以前他不一定能发现。但是进过几次秘境之后,他已经熟悉了这种感觉。
这是进入秘境前的扭曲感。
原来鬼市竟是建立在一方秘境之中吗?
他能看到那些白色的映月花还在身前,但是也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好像离它们很遥远。虽然近在眼前,但是伸出手也触摸不到。
所谓鬼门关,就是进入秘境前的这一阵空间通道吗?
他张开心目,虽然能覆盖到最远处,但是却也好像什么都没有,是天地之外的一方所在。
嗖——
正想收回心眼,忽然,一道气息一闪而过。
嗯?
李楚陡然警觉起来。
他对身后两人轻轻说了声,“有古怪,小心。”
同时心目追踪着那道气息,已然越来越靠近了。
他睁开眼睛去看,是什么都看不到的,但是心目却切切实实地感受到。
这种体验有点类似于隐身符。
当这种时候,就能体现出心眼相较于神识的优越性。
就在那道气息距离三人不足五丈的时候,李楚觉得他已经进入了危险距离。
于是他一眼看过去,问道:“你想做什么?”
这一声,给王龙七和老杜都吓了一跳。
当然,最害怕的还不是他们。
当一只隐身的鬼,悄悄靠近一个人的时候……
忽然他抬起头大声说我看见你了。
那只鬼的受惊程度,不会比它成功以后那个人的受惊程度更低。
那道气息就是如此,被李楚如此平静的一问,猛然混乱了下。
但混乱之后,它做出了最错误的选择。
它朝李楚扑了过来。
起跳的瞬间身形短暂地显露了出来。
似乎像是某种大型昆虫,螳螂或是什么?背后有几道薄薄的翅膀,身怀利刃。
是行走在虚空中的刺客。
既然它的态度如此不友好,李楚自然也不可能再讲礼貌。
他迅速抽出纯阳剑。
因为是在鬼市之外,他很担心闹出的动静太大会打草惊蛇。万一破坏了鬼市的开市,使得想要找的东西被带走了,那就糟了。
所以他施展了最新练成的一项神通。
秘技!
八分之一丝灵力剑!
没错。
李楚最近经过刻苦钻研,终于将一丝灵力的细化从四分之一,做到了八分之一。
如此一来,最弱一剑的威力可以再度锐减一半。
这是一个里程碑式的进步。
对此,李楚十分骄傲,因为这是他克服了许多困难才探索出的成果。
不要以为削弱自己很简单。
无论是气海境的小修者还是通天境的地仙,将自己的一丝真气抽取出来容易,你让他再细化,就没有几个人能做到了。
这是大部分人都忽略了的课题。
换种话说,这可谓是李楚自创的独门绝技。
“吼——”
八分之一丝灵力的一剑挥出,赤龙依旧强横无匹。
没办法,虽然灵力细分了,但他比之先前也升了级,底子在那里。
轰——
赤龙席卷而过,那刺客自然是人间蒸发。
但后面脆弱的空间壁也随着一阵抖动。
这李楚力所能及状态下最轻的一剑,还是险些超出这片空间交叠部分的承受范围……
看着那阵波纹,李楚还真是好一阵担心。
多亏最终它还是挺住了。
小道士轻轻拍拍胸口。
还好用了八分之一丝灵力剑,看来如果是四分之一丝灵力剑,可能就要打破这片空间壁了。
那样的话,必定会惊动鬼市中的人。
……
那黑暗浓雾之中。
恐怖存在保持了长久的沉默。
良久。
才有犹豫的声音道:“通幽大人,那三个不对劲的人……已经通过鬼门关了。”
“嗯?”那冰冷的声音忽然问:“哪有什么不对劲的人?”
“不是通幽大人您刚刚说,有三个人不对劲,还要抹杀他们。”
“噢,那几个人我乍一看感觉不对劲……”
那惊雷般的声音立刻盖住了所有质疑的声音。
“但是仔细看了看……”
“觉得又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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