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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M特约杨毅之中国篮球五年祭（一）：信兰成其人
2003年06月26日15时51分来源:Tom 专稿杨毅
信兰成走了，李元伟回来。
信兰成带走的，是中国篮球历史上极其重要的五年。我不知道，这是否可以算作中国篮球历史上最重要的五年。自从1998年国家体委改组成国家体育总局，各项目都成立自己的运动管理中心，信兰成就是中国篮球运动管理中心历史上的第一任主任。
从那时开始，中国体育试探着在延续将近50年的计划经济下的举国体制基础上进行某种变化，他试探着不再让自己躲藏在几乎与世隔绝的象牙塔内，而像整个积蓄着巨大力量的中国一样，去接受和融入市场经济带来的挑战。作为拥有相当规模联赛的篮球项目，篮管中心承担着重大的责任与风险。
中国篮球不是从这时起才成为人们喜闻乐见的运动项目，也不是从这时起才诞生出人们耳熟能详的明星。但中国篮球从这时开始试图去创造巨大的财富和获取历史上前所未见的影响力。信兰成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来到篮管中心的，你可以相信这个身材伟岸，眉清目朗的中年男人必然深得领导的信任。他拥有其他运动管理中心领导所没有的英俊外表，他试图去殚精竭虑，完成总局领导交付给他的每一项任务。
转眼之间，就是五年。
你可以去回想这过去的五年。在中国篮球历史上，还从来没有过一个五年，像刚刚过去的这五年那样纷繁复杂，恩怨迭出，荣辱并举，毁誉参半。令人嗟呀不已，长叹声声。
我本来不想把这篇文章写得过于沉重，现在也不想。只是那天和姚明打电话聊天，突然听他叹口气，说了一句：“这五年，我都从什么样变成什么样啦！”才想起来和他一起感叹。不管你同不同意，姚明都已经成为中国篮球的旗帜和缩影。
信兰成和他掌管的中国篮球这五年，信兰成和他掌管的这五年的离开，需要一次祭奠。
一、信兰成其人
首先，我当然要来描绘一下信兰成。从一个记者的感觉意义上而言，信兰成是记者的天敌。
有几件故事，足以描绘信兰成和中国篮球记者之间的关系。
第一件事情发生在1998年篮管中心刚刚建立的时候，当时我还没有踏入篮球圈，这桩事情是一位前辈讲给我听的。中心召开大会，也邀请了不少北京比较有影响力的篮球记者，打算商量一下未来的发展规划。大会进行到最后一项，各位记者们也要发发言，说些自己的期待。于是新华社的一位老前辈梁希仪(现在已经不再是一线记者，一年前曾经担任过新华社《体育快报》的总编)就说，篮管中心应该给记者们提供更好的新闻服务，特别是在CBA联赛期间，你给记者们新闻和资料，给记者们采访的机会，记者们才能写出好文章来，才能去宣传中国篮球和CBA联赛。梁希仪还举例说，NBA做得最好的就是新闻服务，每个去看过NBA的人都深有感触。
梁希仪发过言，大家当然都看着信兰成了，您是新上任的篮管中心主任么。信兰成先盯着梁希仪，然后慢条斯理的说：“你们记者写东西是干事业，我搞篮球也是干事业，大家都是干事业，凭什么我给你服务啊？”一言入耳，大伙面面相觑，据说梁老前辈从脑瓜顶一直红到脖子根儿，牙齿咬得咯支咯支直响，几乎拍了桌子，从此再也不和信兰成讨论工作问题。
第二件事情就是我亲眼所见了。那时是悉尼奥运会，我在一线采访篮球也已经快有两年，但是和信兰成接触并不多。大家都记得那场刻骨铭心的比赛，中国男篮在下半场还领先15分的情况下被法国队打出超级逆转，最后非常窝囊的输掉了比赛，失去进入前八的资格。一群中国记者们都很气愤，或者说很伤心。比赛结束后半个小时，大家在穹顶体育馆的大门口正好撞见了信兰成，就都围上去，想听篮管中心主任给个说法。谁知道大伙还没开口，信兰成先下手为强：“都是你们搞的。你们先说我们能进前八名，现在没进去，就又来问我。我能有什么说法，这全是你们说的。”然后信主任溜溜达达的走了，剩下一群记者们大眼瞪小眼。
第三个故事是有可能有演绎的成分的。从2001年到2002年，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信兰成都在党校学习，把中心的事务交给副主任王渡去管理。无论哪个记者给信兰成打电话采访，他都会给出“这件事情我不知道”之类的回答，问“为什么不知道”，就会说“现在我还在党校学习，家里的事情我一律都不知道”。谁都不知道这个党校的时间有多长，可以让篮管中心主任在长时间内对自己的工作岗位不闻不问，谁也不知道这个党校究竟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后来有一天，我一个哥们儿给我打电话，说他又打电话找信兰成了，问大信最近一件事情的处理意见。大信当然还是在电话里说：“我在党校，这件事情我不知道。”他就又问：
“那这件事情我具体应该去找谁了解？”大信还说：“我不知道。”他跟着再问：“那您什么时候回中心？”大信继续说：“我不知道。”我这哥们儿的第四个问题是：“请问您是信主任么？”电话那边马上又跟了一句：“我不知道。”没等信兰成再反应过来，哥们儿已经把电话给挂了。
我是不敢为这第三个故事的真实性负责任的，只是说出来让大家一乐。然后接着我的话头去说，信兰成事实上敌视甚至鄙视所有的记者。他曾经在私下场合里说过“这些记者只会坏我的事儿”和“还不是靠我们这个联赛养着这些记者，要不他们都吃什么去”，这些话后来通过信兰成身边的工作人员到了记者们的耳朵里，你可以想象那些一心希望中国篮球能够有所突破和建树的记者们的心情。
我写了这么多，还是想重申一遍，这是从一个记者的感觉角度而言。
但如果从一个传统的中国官员的角度去说，你甚至可以说信兰成是一个非常完美的角色。首先他恪尽职守，尽管他是北京体育大学练田径出身，对篮球并不专业，但他非常认真的完成着总局领导交给的每一项具体任务，保证局面稳定团结而不出乱子；其次他相貌堂堂，给人一种正气和威慑力，据说他曾经上夜校进修过法律，总是让自己显得十分沉着泰然，在公共场合很少发表自己的意见，以免祸从口出；最后也是最难得的一点，信兰成为官十分清廉，他所争取的利益都是为了他的工作，绝非为了中饱私囊。
信兰成是个简单而又复杂的人，是个很不招记者们喜欢的人，是一个官气很重的人。
对于信兰成而言，把篮管中心的工作任务做好就是他为官的一切，是他继续在中国体育的仕途上走下去的根本。所以并不难理解信兰成几年来一直对NBA略带抵制情绪的态度，因为NBA试图带走他最好的球员，这影响了CBA联赛的可看性，也就影响了他在篮管中心的工作业绩。2000年悉尼奥运会时，NBA总裁斯特恩特意和中国体育代表团团长袁伟民会晤，信兰成也在座。据当时的目击者说，作为篮管中心主任，信兰成在整个会晤中一言不发，面色凝重。斯特恩显然期待借助会晤打开中国的大门，但信兰成希望坚守自己的阵地。
从这个意义上说，信兰成对NBA的感情绝不像记者和普通球迷们那样亲近和喜欢。在姚明西进NBA的过程中，信兰成的确曾经设置过一些关卡，比如要休斯敦火箭队在2002年选秀大会上先选择姚明，然后才肯开具中国篮球协会同意姚明去NBA打球的证明，这和NBA的办事程序恰好相反，当时令火箭队极为苦恼；再比如所有人都知道的试图提取姚明50%的工资收入，这在当时的中美体育新闻界都激起轩然大波。从记者和球迷的角度来说，这当然是难以理解甚至是难以饶恕的，但如果从一个中国体育官员的角度上说，他将中国联赛中最好的运动员送到美国去打美国的国内联赛，理所当然的要得到一些赔偿。他必须从自己的角度和代表的利益上去思考，否则就有渎职之嫌。
矛盾的原因往往就是这样的，并没有哪一方是纯粹的正确或者错误。但很多矛盾因为信兰成的处理方式被最终激化到了难以调和的程度，不能不说是信兰成的责任。(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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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M特约杨毅之中国篮球五年祭(二)：意外突然爆发
2003年06月27日18时51分来源:Tom 专稿杨毅
在信兰成的计划里，并没有计划到，中国篮球联赛会在2000年悉尼奥运会之后突然爆发。
这出乎绝大多数人的预料，因为中国男篮兵败悉尼，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奥运会后不到2个月就开始的CBA联赛肯定会受到影响。一位篮管中心的工作人员曾经说：“真是想不到的事情。在家里看直播(中国队输给法国队)的时候，大伙气得直拍桌子，拼命的骂人，都说今年联赛肯定也完了，没想到。。。。。。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人看篮球啊！”
CBA联赛的爆发是毫无预兆和计划性的，换句话说，这几乎纯粹来自CBA联赛过去几年来的自我积累。如果说有任何篮管中心的人为色彩的话，就是中心打破了以往的蛇形排阵比赛顺序，让上届(1999至2000赛季)冠军八一火箭和亚军上海东方来上演新赛季的揭幕战。那一战在上海卢湾体育馆，少年姚明石破天惊，他在半年之间还在上一季的总决赛中被王治郅打的灰头土脸，但那一晚，他显示出了神奇的进步速度和篮球才华。他用2个三分球——在那之前中国中锋里只有王治郅一人会投三分球——彻底击破了王治郅的心理防线，迫使王治郅11次出手三分球不中，上海东方在最后一刻击败了霸主八一火箭。这是八一队在联赛历史上第一次首战失利，这场比赛点燃了CBA联赛爆发的引线。
一天之后，在中央电视台直播的第一轮另一场比赛中，北京首钢队凭借外援萨兰哈德在比赛最后一秒的绝命三分球在沈阳86比85打败了辽宁猎人。人们惊奇的意识到，中国的篮球联赛好看到了一种史无前例的程度，以往在人们的印象中只属于NBA的那种英雄对决或者最后关头的生死较量的镜头竟然开始在CBA联赛中频频出现。篮球新闻跃上报纸体育版和电视体育新闻的头条，在上海，长春，宁波，北京，在那些拥有CBA球队的城市里，球迷们开始回到体育馆里去关注篮球，某些重要场次的比赛一票难求。
2000年12月31日，上海东方和八一火箭在八一队的主场宁波再次相遇的比赛，受到了CBA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关注。中央电视台早在半个月之前开始开会研讨这场比赛的直播方式和要意，最后将这场比赛命名为世纪之战，中央台和宁波电视台联合直播的这场比赛可以称作CBA转播历史上的经典。最终在这场备受瞩目的交锋中，王治郅率领八一队击败上海，为后来的总决赛鏖战买下了引线。在中央电视台体育频道的收视率调查表上，2000至2001赛季的CBA联赛高居第3位，只排列在《体育新闻》和《足球之夜》之后。
这一切一切的变化，仿佛就在一夜之间。
中国篮球联赛从1995年起在国际管理集团的介入包装之下改为主客场制的联赛，1995至1996赛季成为了CBA联赛的创始赛季。但在联赛发展的早期，CBA在社会范围内的影响力远无法和在1994年率先一步尝试建立职业化联赛的足球联赛相比。在CBA联赛的早期总决赛中，往往只有屈指可数的几名记者去现场采访毫无悬念的八一与辽宁之争，而在同时期的中国南方的昆明高原，却有数以千计的记者在那里观看中国足球甲A联赛球队的春训。篮球处在一个令人遗忘的角落。即使是1998年爆发的四川男篮在保级战中改变时间和比分的恶劣事件也不象足球联赛中的假球或者黑哨那样让人关注。
最早介入中国篮球市场之一的耐克公司从1998年起开始对中国篮球明星进行个人包装，也许很多人还对当时的三则广告留有印象——王治郅的扣篮、阿的江的运球和胡卫东的三分。事实上，中国篮球联赛并不缺少明星，中国男篮在1994年和1996年连续两次打入世界八强，证明他们在某些位置上拥有着世界级的球员。但在一个整体性的联赛中，他们缺少的是真正的对抗，因为对冠军的争夺而产生的英雄豪气的对抗。八一男篮的独有机制和全面垄断，使CBA联赛显得缺乏决战的锋芒，英雄气短。
篮管中心和联赛中的其他球队一直在致力于打破这样的垄断局面。从允许各支省市球队中外籍球员的存在，到外籍球员上场人数和时间的不断增加，使在经济上和政治方面都受到制约的军队球队倍感压力。在CBA联赛创始的1995至1996赛季中，军队球队占到12支参赛球队中的5支，但很快像空军、济南部队、南京部队、沈阳部队这样的地方部队球队就开始苦苦挣扎。他们或者降级解散，或者在CBA联赛和甲B联赛中不停的徘徊。军旅球队的山峰已经摇摇欲坠，只剩下八一男篮，倚仗阿的江、刘玉栋这一批天才球员，冠军地位无人可撼。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CBA联赛在2000至2001赛季的突然爆发极大程度上得益于上海东方和姚明的出现。姚明从1997至1998赛季开始出现在CBA赛场，在经历悉尼奥运会的锤炼和蜕变之后，姚明在一夜之间成为了CBA联赛中的超级明星，和已经在1999年被达拉斯小牛队选秀选中的王治郅掀起了CBA联赛的巅峰对决。这两个人对决的意义在于，第一，CBA联赛冠军在历史上第一次有了巨大的悬念；第二，所有人都相信这两人在未来都将出现在NBA赛场，于是他们之间的交手充满了年轻的希望。
相信很多记者还记得那一年CBA总决赛的盛景。乘坐着大巴，往复在小城宁波和大都市上海之间，被CBA历史上绝无仅有的英雄对决而震撼。球迷们挤满了整座体育馆，场地里到处是来自美国的球探和记者，眼中流露着饥渴的目光。在那一年的总决赛之后，王治郅踏上了西进NBA的路途，姚明虽然暂且留在上海，但未来NBA状元新秀的轮廓已经越来越清晰。从2000年的初冬到2001年的春天，那一年的联赛是CBA历史上的唐宋盛典，是CBA历史上高山仰止的巅峰。
那一年的总决赛第4战，当八一火箭最终3比1击败上海，CBA联赛建立以来连续6次夺冠之后，当信兰成为八一队的将士们颁发金牌和奖杯的时候，你很难用文字去形容他的眉清目朗和神清气爽。之前的两位副主任刘凤岩和李元伟都在2000年联赛开始之前离开了篮管中心，刘凤岩去了乒羽中心，李元伟去了体育总局科研所。信兰成悠闲四望那些疯狂的球迷和热情工作着的记者们，仿佛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CBA在那一刻攀上了巅峰，然后开始悄悄的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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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M特约杨毅之中国篮球五年祭(三):王治郅的迷局
2003年06月30日14时48分来源:Tom 专稿杨毅
从表象上来看，王治郅在2002年拒绝回国成为了篮管中心在信兰成时代最大的污点。
王治郅在1999年NBA选秀中第2轮第32顺位被达拉斯小牛队选中，当他在2001年4月得到中国篮协和八一体工大队的许可加盟NBA时，这个7尺1寸的中国男孩成为了中国篮球的开路先锋和标志性的人物。他在NBA中第一次上场，对阵亚特兰大老鹰队时拿下6分3个篮板的盛况通过中央电视台的现场直播刻入了无数中国人的脑海。王治郅率先一步实现了无数对NBA敬若神明的中国孩子的梦想，他也因此成为了他们无上的偶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王治郅已经不再只是当初八一火箭队的那个中锋，虽然他只是达拉斯小牛队的一名替补球员，但他象征着一座桥梁的搭建和一扇大门的开启。他是中国篮球历史上里程碑式的人物。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物，在2002年夏天拒绝回国，拒绝为国参赛，在世界范围内激起轩然大波。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只要是和中国篮球有关的人物，在世界上的任何角落都会遇到关于王治郅的问题的询问。下有媒体的死缠烂打，上有总局的巨大压力，篮管中心在某些时刻显得焦头烂额。当他们作出将王治郅开除出国家队的决定的时候，实际上是挥刀斩落了自己培育出的篮球偶像，受损的决不只是王治郅自己，还有整个中国篮球的健康形象。在没有王治郅之后，被寄予厚望的中国男篮在印第安纳世锦赛和釜山亚运会上败的惨不忍睹而莫名其妙，主教练王非只好黯然下野。
时至今日，依然有很多人在讨论当初王治郅和篮管中心之间究竟孰是孰非。但就象我在前面写过的一样，矛盾的产生往往就是这样的，并没有某一方是绝对的正确或者错误。从王治郅的角度而言，他少年成名，纵横亚洲，向来颇为自负。他在1999年被小牛队选中，但几乎被延迟了两年才被允许前往NBA，作为一个职业篮球运动员而言，从22岁到24岁这两年极其珍贵。当王治郅来到NBA之后，他发现其他球员的实力之强超出他的想象，为此他在内心深处曾经焦虑不已。
对一名替补球员来说，希望在场上获得更多时间的一个重要途径就是更加刻苦的训练和参加更多的NBA等级的比赛，每年7月的夏季训练营就是十分重要的一部分。王治郅在2001年赛季结束后就曾经放弃了夏季联赛的机会，回到国家队来参加几乎没有意义的东亚运动会和大学生运动会，于是当篮管中心要求他再次放弃2002年的夏季联赛的时候，王治郅开始萌生出了不满。因为即使打完夏季联赛也不过7月20日，距离8月底开始世界锦标赛还有1个月以上的时间。事实上，他就象一个到NBA的插班生，别人都从一年级学起，他却被强迫直接去上三年级，好不容易放了暑假，家长却又不允许他补课——那个有些上进心的学生能心里不急？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作为中国体育机制培养出来的孩子，王治郅应该理解信兰成的篮管中心要求所有人一盘棋的一贯作风和处事有些谨小慎微的态度。换句话说，你是一个农民的孩子，现在你的确是进了城，你希望去尽快适应城市里的一切，做任何事情都不比城里人差，你希望抓住所有机会去改进和提高自己——但是你的父亲不答应。当你放假的时候，他要求你回去帮他种地。你可以不答应么？你可以，但就是不孝顺——因为他是你父亲——这是无法更改的现实。
如果所有人都能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的话，这本来是一件双方都可以理解或者谅解，可以去坐下来好好谈的事情。但是从一开始，这件事情就被《达拉斯晨报》那位个头矮矮，模样清秀，但却有着一个极其肥大的臀部的女记者朱迪。弗拉德激化了。她的那篇指名“王治郅有可能叛逃”的文章成为了整个事件的导火索。篮管中心为了平息这种说法，心急火燎的要求王治郅火速回国；希望留下来打完夏季联赛的王治郅眼见和篮管中心商讨无望，干脆离开达拉斯驱车西去，消失在洛杉矶温熏动人的海风里。
那么有一个没有被太多人注意到的细节——当赛季结束之后，也就是当小牛队在2002年的季后赛西部半决赛中被国王队淘汰之后，实际上整支球队就开始进入休假状态。女记者弗拉德平素和王治郅的交往并不多，她是从什么地方得知王治郅有意留在美国打夏季联赛而延缓回国，继而在文章当中使用了爆炸性的“叛逃”这个词语的呢？弗拉德是一个严守美国新闻原则的记者，她在文章中注明：这个消息是来自一个中国人的口中。从国家队到中国记者，事实上曾经来过达拉斯并且有可能和弗拉德保持联系的人屈指可数。很多熟知内情的中国记者后来推算出了这个中国人究竟是谁，但从没有人把真相公之于众过。
事实是，王治郅是被人设计了，而篮管中心是被人欺骗了。其中的缘由是钱或者利益，但王治郅和篮管中心之间就此筑起了高墙一般的隔阂。在这件事情上，王治郅是单纯幼稚，甚至有些傻的；篮管中心是自负专横，甚至也有些傻的。这件事情是两个傻瓜被拉着撞在一起，结果双双被伤害了。两个傻瓜中间有个人在笑，但两个傻瓜谁也不知道。
“王治郅事件”造成的影响是难以估量的。不仅仅是中国人失去了一个偶像，王治郅失去了无数本来应该永远属于他的精神地位和商业价值，在王治郅之后，不少中国球员去国外打球的过程也变得更加艰难起来。八一体工队的几名排球运动员想去意大利打球的梦想被暂时搁置了起来，还有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姚明在进入NBA的过程中遭到了空前的麻烦。在2002年印第安纳秋天的一个深夜，姚明的美国代理人海逊格教授曾经来到我在HAYAT酒店的房间，询问我关于王治郅不归带来的影响和他们应该采取的态度，当时我只是确定的告诉他一点，无论怎样，姚明都不能和篮管中心之间出现隔阂，他必须在任何时候像篮管中心期待的那样回到中国。
姚明和他的姚之队都很聪明。他们做得很好。于是姚明成为了新的偶像。
王治郅依旧留在洛杉矶，偶尔有回国的谣言出现，偶尔又听说他对八一队方面提出的条件，但依旧是个未解的迷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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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M特约杨毅中国篮球五年祭(四):错过时机的悲叹
2003年07月01日10时22分来源:Tom 专稿杨毅
浪费天赐的机会就会遭到惩罚，但天赐的机会恐怕已经从CBA的身旁滑过。当信兰成时代被记入中国篮球历史的档案之后，人们发现CBA联赛开始以来最好的发展机会也被他一起带走和封存了其来。
从2001年姚明率领上海东方第二次杀进CBA总决赛，CBA联赛的影响力攀上历史高峰；到2002年上海东方队终于夺取CBA冠军，这2个赛季成为了CBA8年历史上的黄金岁月。两年的总决赛中先是王治郅和姚明巨星对决，接着姚明和刘玉栋殊死相抗，八一老而弥坚，上海越战越强，两支超级强队联手将CBA的精彩程度和影响力推上了历史的巅峰。CBA在这2个赛季之中彻底结束了早期八一独霸的局面，整个联赛的冠军归属和争夺激动人心而充满悬念。此后姚明离去，广东崛起，继续和八一对峙，最终八一凭借经验和超强的精神战力挑落广东，8年以来第7次夺取CBA冠军。此时虽然冠军归属仍有悬念，但由于缺少超级明星和总决赛的精彩对决，CBA的影响力和观赏性已经有所下降。
在过去的3年之内，中国篮球目睹和见证过很多东西。王治郅才华罕有，刘玉栋壮心不老，姚明盖世奇才，这就是我所说的天赐的时代。这样的时代本应备加珍惜，因为它绝非可以信手拈来。
在这个时期之内，巩晓彬、李晓勇、胡卫东、郑武、八一四大国手这样在过去10年间威名远播的老将犹在，同时以超级中锋为首的少年巨星们开始站稳脚跟，篮球明星的影响力空前扩大，CBA迎来了自1995年创建以来的第一个繁荣阶段。按照职业联赛的规律，这个时期正是联赛突破发展的绝佳时机，无论是市场推广还是包装运作都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就像当初大卫。斯特恩依靠了80年代黑白双雄的传奇对抗才打开了NBA通向世界的大门。
但这样的3年，在这样的3年中本该抓住的时机，就在CBA面前转瞬即逝。
首先是市场推广，在国际管理集团和CBA的7年合同终止之后，这家辅助CBA走上正轨的集团没有得到续约的权力。但另一家推广商羊城报业在2001年谈判的最后时刻突然解除与CBA的合作，这令CBA不得不应急将冠名权只以2600万人民币卖给摩托罗拉。这不但令CBA每年蒙受大约1000万人民币的损失，在2001至2002赛季曾经显得十分的慌乱，同时失去了持续发展的平台。篮管中心直到羊城报业宣布退出的一刻竟然无法拿出对双方都有所约束的协议，眼睁睁开着对方放弃了自己却丝毫奈何不得，事实上反映出了他们高高在上的官本位心态和贫瘠的法律意识。于是CBA在近两个赛季中不得不亲自去面对很多其实他们并不在行的商业问题，篮协下属的中篮公司因而获得了巨大的职权和利益，但实际上联赛发展的方向在与职业化背道而驰。
第二是职业化的规范建立，由于众多经营权一直不能下放，真正靠市场存活的俱乐部找不到生存的办法。像新浪这样的热血资本正在倒塌，事实上是对CBA对俱乐部发展压制的一种无声的抵抗，姜丰年当初满怀的热望，如今已经零落成泥碾作尘灰。而对香港飞龙这样其实根本不应有资格出现在赛场上的的混世魔王不加审查，令CBA从2001年开始的扩军计划全盘失败。曾几何时，CBA号称祖国大陆第一个完成真正大一统的联赛，现在只能靠备战奥运来掩饰减少球队和缩短赛期的尬尴。回想1998年篮管中心刚刚成立的时候，在北京近郊的通县桃花山庄(我记不清楚了，不大敢确定这个山庄的名字)运筹的那些俱乐部发展的规划；再回想5年以来以上海东方为首的俱乐部为争取权利几番闹革命的经历，实在有几分哑然失笑的感觉。
第三是包装运作，新浪即使声明退出仍然是CBA球场包装最好和对球迷最负责任的球队，在首席DJ谢明宏与新浪一起返台之后，CBA并没有留下他们精益求精的态度，只靠一群艳妆女郎和羽泉轻柔的歌声不足以让球迷们去买票看球，反倒喧宾夺主，让CBA添了些情色的味道；最后是球队的自身造血功能，能够填补超级明星身后空白的年轻球员凤毛麟角。
在几年之中问题引发的后果并不明显，是因为比赛的精彩和球星们的传奇表演在一段时间内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掩盖了问题的出现。但一旦比赛的质量和悬念明想下降，就更需要在球场之外软件上的持续积累来推动联赛的继续成长，这时篮管中心在工作上的苍白记录就将显现出来。事实上，这样的问题在刚刚结束的2002至2003赛季中已经有所表现，过去2年八一和上海8场总决赛中，平均分差只有9.6分，其中有6场是在最后1分钟决出胜负，真是英雄对决，浩气长空；但今年八一已显老态，广东尚嫌单薄，4场总决赛有3场只用半场就分出了胜负，有两战甚至各自胜出30分以上，双方都在不同程度上表现出底气不足。曾经被吸引到篮球馆的那些疯狂的球迷们开始重新回到电视机前。
过去2年，宁波雅戈尔和上海卢湾体育馆的记者席上都是高朋满座。宁波是CBA场馆中记者席最多的地方，但2001年总决赛时，记者要提前1个小时去雅戈尔体育馆占座位，否则就会没得坐；2002年为看姚明，在卢湾体育馆的中外记者摩肩接踵；今年再到雅戈尔放眼一看，记者席上的空位置都被观众们坐了。CBA的色彩开始变得有些苍白和暗弱。
随着八一愈老宏远愈强，CBA其他球队或者在位置上或者在气质上都有着严重的缺陷，宏远在不久之后结束持续3年的对峙年代，重演八一在早期的一统天下已经可以预料。在一个冠军归属失去竞争力的环境下，未来的总决赛不会比今年更好看。在那个时候，CBA将发现他们已经失去了吸引观众和商家，保持联赛健康平衡发展的支点。当初NBA在1998年乔丹退位后，也曾遭遇到各种危机，但成熟的市场机制和多年的积累帮助他们在两三年内就完成了过渡，进入群星耀眼的新时代。从本质上说，CBA仍然处在王治郅和姚明离去后“后中锋时代”的过渡中，决策者们本来有可能让这种过渡更加平坦和蕴含生机，但现在他们失去了最好的机会。
当前面被走得看不见方向的时候，危崖已经萌生在脚下。错过了历史上最佳发展时机，是信兰成时代篮管中心不可原谅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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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M特约杨毅之中国篮球五年祭(五):归来的李元伟
2003年07月01日10时23分来源:Tom 专稿杨毅
落笔行文，难有尽头。说到这里，5年已经一闪而过。
关于新任篮管中心主任李元伟，媒体对他的各种经历的报道已经很多，种种渊源没有再细数的必要，我认为需要去重申的应该有3点。
第一，李元伟曾经担任过北京体育大学的篮球教师，早在80年代，我就曾经拜读过他在早期的篮球杂志讨论技战术的文章。和他的前任信兰成和目前的相当多数各运动项目管理中心主任相比，李元伟在专业上都是领先者。
对篮球的理解可以帮助他在未来作出各种决断时能够给出正确的选择。也许很多的业内人士已经忘记，1999至2000赛季CBA联赛结束之后，李元伟曾经在首体举行的总结大会上拿出他自己策划的12个让CBA联赛更加精彩的方案，很多方案听起来都能够切中要害。只可惜当时尚未落实，李元伟便被调走，现在他有机会可以重新开始这一切。
第二，李元伟不像他的前任信兰成那样相貌堂堂，但在人格和给别人的感觉上来说，他显得更加强健而豁达。他的气质更加沉静；当你在他面前发表意见的时候，他面对你的眼神更加专注；当他握住你的手的时候，你会感觉到他的胳膊更加粗壮和有力。从普遍意义上来说，李元伟不会割裂开自己和合作者之间的关系；他表现得更加诚实和磊落，更容易和别人交流和得到别人的信任。
第三，李元伟和信兰成一样不喜欢多说，但在少言寡语的背后，李元伟是一个真正的实干者。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在互联网上翻看李元伟的历史工作记录，这些记录都已经被媒体炒翻了天。你可以发现，他总是可以把属于他的一份工作做到令人满意的地步。即使是体育总局科研所如此艰难的岗位，李元伟也可以在3年时间内打开一个新的局面。我相信总局领导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李元伟才会在中国男篮的两次惨败和一个已经显露出金玉其外的CBA赛季之后重归篮管中心。
在这3点的基础上，我相信或急或缓，或猛或柔，李元伟是会做出一些事情来的。即使他现在仍然是如此的低调，仍然时常在媒体或者同僚面前隐忍不发，但这恰恰是积蓄认识和力量的先兆。我肯定在北京体育馆路中国篮协的大门之内，是有人不希望信兰成离开的，是有人不希望看到影响他们利益的事情出现的，但我同样相信，这是没有用处的。
李元伟有希望也有可能去调整中国篮球和中国篮球联赛的发展方向，有实力也有思想去用数倍的努力去尽力挽回错失历史最佳发展时机的损失。我并不想在这里去树立什么，也不是说李元伟毫无瑕疵，但在信兰成时代之后，我和我们这个圈子里的绝大多数人，也许都愿意或者是只能去相信李元伟。
相信李元伟和李元伟时代篮管中心掌控的未来。
很多时候，你祭奠过去是为了更好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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